一盒紙巾都要見底了。
“亦煙,”霍景堯看着她,“別哭了,好不好?”
他用商量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問着。
雲亦煙一下子就從小聲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霍景堯!”她一邊哭一邊說道,“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比你還,還……還讓我生氣的!”
“是是是,”霍景堯面對她的眼淚,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認,“你說的都對。”
“從我知道你的病情,知道所有真相開始,你什麼時候用這麼服軟的語氣,跟我說過一句話?”雲亦煙問,“沒有!從來都沒有!”
“只有剛纔,你讓我別哭了,原來,我才知道,你還是會低頭,會服軟,會認錯的。”
“這種小事上面,你會遷就我,爲什麼涉及到原則底線的事情,你就不能這樣做呢?”
霍景堯無言以對,拿着紙巾的手,慢慢的垂在身側。
雲亦煙還在控訴道:“你永遠只會說,你是爲了我好。怕你走了之後,我一個人孤苦無依,封閉心門,永遠的記着你想着你念着你。”
“這種爲我好的屁話,我真的是聽夠了!聽夠了!”
“你爲什麼就不能,用剛纔那樣的語氣,跟我說,你錯了,你不該擅自的替我做選擇,自以爲是的逼走我,讓我離開你……爲什麼不能啊?”
“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考慮過我嗎?要是等到那天,你……你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再讓我知道全部的真相,我該怎麼有勇氣活下去,我會有多麼後悔,沒有好好的陪陪你麼?”
說到最後,雲亦煙的聲音都啞掉了。
爲什麼厚着臉皮的人,要是她啊。
爲什麼就不能是霍景堯主動認錯,說,他當年的選擇,錯了。
“亦煙……”
“你口口聲聲的說,愛我,爲了我,”雲亦煙咬着下脣,哭得直抽抽,“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
她咬的力道極大,下脣已經可見紅色的血跡。
霍景堯趕緊擡手,帶有薄繭的指腹,拂過她的脣角:“別咬自己!鬆開!”
雲亦煙高高的舉起手,作勢要打他。
霍景堯不偏不躲,任憑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都受着。
雲亦煙的手迅速的落了下來,不過,沒有打在他的臉上,而是他的身上。
她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霍景堯的肩膀上,胸膛上,手臂上。
好像……好像這樣就能夠出點氣,不那麼難受一樣。
一開始,雲亦煙的力道還很大,是下了狠勁的,到後來,她的拳頭,就變得軟綿綿而無力了。
她整個嬌小的身軀,也都撲在了霍景堯的懷裏。
霍景堯的手慢慢的擡起,到半空中的時候,僵住了。
停頓了幾秒,他的手才落下,抱住了她。
在他抱住了雲亦煙的那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激動和愛意,雙臂用力收緊,將她牢牢的鎖在懷裏。
真想就這麼抱着她,抱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撒手。
“亦煙,亦煙。”霍景堯的下巴抵在她的發心上,“對不起,是我不好。”
她哭累了。
她就這麼依偎在霍景堯的懷裏,一動不動。
雲亦煙睜着眼睛,眼神空洞,望着某一處,一眨不眨。
淚痕還停留在臉頰上。
這個擁抱……遲來了五年的時間。
五年啊,他和她都錯過了,都在蹉跎。
雲亦煙活在對他的厭惡和憎恨之中。
而霍景堯,活在對她的思念,以及對兒子的想念當中。
霍景堯微微低頭,薄脣印在她的發心上:“亦煙,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纔好。”
他發了狠一般,用力的收緊手臂。
好像,這樣做的話,就能把她給融入到骨血當中,和他融爲一體,合二爲一。
雲亦煙靠在他的懷裏。
久違的懷抱,卻還是一樣的熟悉,沒有絲毫改變。
他的味道,他的體溫,甚至是他淺淡的呼吸,她都覺得,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這一刻,雲亦煙什麼都不想。
她也只想在他的懷裏,停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
真正的愛情,不管時隔多久,不管距離多遠,只會潛伏埋藏在心底,等有到時機成熟,就會迅速的跑出來,將整個人都吞噬包裹進去。
雲亦煙也擡起手,回抱住了他:“霍景堯,再抱緊我一點,你好久好久都沒有抱過我了。”
霍景堯眼眶發澀。
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着她的發心:“亦煙,對不起,對不起……”
“你現在知道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了?”
“做出那個決定之前,我也很艱難。”霍景堯回憶道,“我去了醫院好幾趟,和醫生聊過好幾次,又查閱了各種有關漸凍症的資料。那時,我就已經有初步的病症了。”
“什麼病症?”
“經常會手上使不出力氣,”霍景堯說,“本來好好的拿着東西,結果下一秒就掉在地上。喝水的時候,常常會嗆到。”
雲亦煙蹙着眉:“很頻繁嗎?我當時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怎麼沒有發現?”
“在家的時候,我都儘量不喝水不拿東西,就是怕你發現到不對勁。”
她咬咬牙:“你這個白癡!笨蛋!”
“而且,你之前不是懷疑,我出國的那段時間,是和別的女人幽會,根本不是出差嗎?”
雲亦煙從他懷裏擡起頭,看着他凸起的喉結:“難道不是?你到底去幹嘛了?”
“去找到國外的專家,對我的病進行會診。”
雲亦煙一愣:“原來是這樣……我誤會你了。”
“我知道,所以我就將錯就錯,也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你那時候,就應該告訴我的!”
霍景堯嘆了口氣,手移到她的後腦勺,輕輕的上下撫摸着:“我的病情很不樂觀,治癒希望渺茫。在國內專家和國外專家,都給出意見和診斷之後,我才做出決定,把你推遠的。”
雲亦煙吸了吸鼻子;“說到底,你就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對我也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