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亦煙一直都暈暈乎乎的，可是這一刻，這一秒，在聽到“我是她老公”這五個字的時候，她的靈臺，瞬間清明。
這五個字，似乎有着一種奇異的力量，澆灌了她。
老鄭打量着他：“原來，你是她老公啊，看着，你也像是有錢人。你們真是人上人啊，但，能把我們當人看嗎？”
“我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過事情的始末了。”霍景堯說，“這事，我會嚴查到底，給你一個說法。包工頭，財務，監理等等，這些人，如果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全部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老鄭搖搖頭：“我不信。”
“我可以發誓。”霍景堯舉起手，“我的每一個字，都可信。”
說完，見老鄭沒什麼反應，他試探着，上前了幾步。
“別過來！”老鄭注意到之後，馬上喝止了他。
霍景堯停下腳步，彎腰，把包裏的錢，全部都倒出來，擺在地上。
“這是你的，”霍景堯說，“只要，你從那上面下來，這些錢，都是你的。”
老鄭仰頭大笑了幾聲：“我雖然沒什麼文化，沒讀過書，但我也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受我控制了。樓下這麼多的警察，都是等着帶走我的。”
“我和我妻子，都會不追究你的責任。”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不管霍景堯說什麼，老鄭都聽不進去。
場面陷入了膠着。
警察隊的隊長說道：“只要你現在放了人，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而且，這涉及到拖欠工資，我們還會替你們請律師。另外，項目的老闆也說了，不追究你現在的行爲，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們一個比一個，會騙人！”
“不騙你。”警察說，“你不相信項目的負責人，不相信包工頭，可我是警察，你連我也不相信嗎？”
老鄭的表情，有些動搖。
警察又說道：“有什麼可以好好說，沒必要拿命相博。我給你作證，如果之後，他們公司沒有妥善的處理好這件事，我們會再介入，並且，給你提供法律援助。”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些錢，苦笑一聲：“我只是拿我自己應該得到的工資，沒想到，都要通過這種方式……”
雲亦煙說道：“下去吧，我還會讓你繼續在工地裏上班。既往不咎。”
所有人都在勸說老鄭，開出了各種條件。
日光曬得人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雲亦煙的體力有些不支了，她看着霍景堯的身影，都有些重影了。
她很想睡，而且，反胃，噁心，不知道是不是中暑。
“如果你還有所猶豫的話，”霍景堯說，“那，你可以挾持一個人。”
老鄭問道：“什麼意思？”
“用我來換她。”霍景堯說，“你放了她，我跟你一起站上去。”
雲亦煙都懷疑自己的聽力：“霍景堯，你在說什麼？”
用他，來換她？
“我不能讓你再處於危險當中。”霍景堯說，“絕對不能。”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雲亦煙的眼眶，瞬間就溼潤了。
爲什麼啊，爲什麼霍景堯能爲了她，不顧性命。
是因爲愛嗎？
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一句都沒有。
“拿我換你……多麼可笑，”雲亦煙哭着哭着，就笑了，“你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念頭。”
“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個樣子了。”
天知道，霍景堯從踏入這裏的第一秒開始，就無比的希望，自己能夠代替她，承受這份危險。
老鄭說道：“這種話，傻子纔會信。你年輕力壯，又高高大大的，我怎麼會讓你來換她。”
霍景堯反問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不願意看見她承受這些。身爲男人，保護自己的妻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雲亦煙吸了吸鼻子。
他這麼捨身救她，就只是因爲，她是他的妻子，而已嗎？
僅此而已嗎？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女人，面對同樣的危險處境，他也會這樣做嗎？
不是因爲愛，而是因爲“霍太太”這個身份？
雲亦煙的心裏，又苦又悲又傷又澀，可是，偏偏還夾雜着一絲要命的甜。
恍惚間，她看着霍景堯，有一種想說“我很愛你”的衝動。
因爲她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如果就這樣墜樓了，她到死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她愛他的話，是不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的時候，都會覺得很遺憾……
“考慮一下，”霍景堯又往前走了兩步，“老鄭，拿我換她，這些錢，你不要的話，我讓我助理馬上轉賬打給你的家人。怎麼樣？”
老鄭正要回答，忽然感覺，身後有人。
怎麼回事，他後面就是懸空的樓層，怎麼會有人呢
是他的錯覺嗎？
老鄭正要回頭，一個黑影，已經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一名特警腰間繫着安全帶，從下一層徒手爬了上來，趁着老鄭跟霍景堯說話分神的時候，直接，用力的撲了過去。
老鄭，雲亦煙，還有這一名特警，全部都摔到在地上。
緊接着，隔得近的幾個人一擁而上，死死的摁住老鄭，拿出手銬，防止他再動彈。
雲亦煙摔倒在地上，塵土飛揚，掌心摩擦過地面，也破了皮。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太快，太讓她意外，根本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和機會。
很快，一雙手將她扶了起來。
霍景堯不顧她身上的髒污和塵土，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緊緊的不願意鬆手，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發心。
“沒事了，亦煙，沒事了，你不會死了，都過去了……”
他喃喃的，一直不停的在說，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安慰雲亦煙，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的手比她抖得還要厲害。
彷彿，剛剛面臨生死的人，站在天台邊緣，生命拿捏在別人手上的人，不是雲亦煙，而是他、
霍景堯心裏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