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暴騎士物語 >The Stor風暴(8)
    子夜。.biqugev

    其他人都離去後,只有萊格尼斯還身着鎧甲坐在迪裏埃的營帳內,對着病榻,雙手掩面。

    “老朋友,休息一下吧。”迪裏埃走過來,滿面愁容地看着深陷於悔恨的萊格尼斯,“別把這事情都擔到自己頭上,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六十年來,這恐怕是我做過的最糟糕的決定。”萊格尼斯搖着頭,“我應該一個人進去的。”

    “跟我說說吧,那裏情況如何,叢林裏?”迪裏埃用隨意的語氣問着,希望轉移他放在自己內疚之上的注意力,“在他們倆都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你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所謂的惡魔只不過是一個被限制在叢林裏的幻象而已,稱不上什麼實際的威脅;”萊格尼斯微微揚起頭,從指間露出自己迷離的眼睛,“火息的地獄犬也不是我所介意的。我真正介意的是他的話,他的意圖他的身份,他的角色,他那被束縛在未知之處的能力,以致於單是他的幻象就具有驅逐聖天使的能力還有他的知識,他的陰謀他想領我到哪裏去?他對第一皇帝陛下的願望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知道多少?他”

    萊格尼斯頓了一下,被自己的思緒迷惑,言語從他的口中不經思考地流出來,甚至無法停止,“他他是否要進入這個世界?他要怎麼做到這一點?我們在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他對我們的命運瞭解多少?!對我們的世界瞭解多少??!看在主的份上!!!”

    “等等,萊格尼斯冷靜,冷靜下來。”迪裏埃警覺地提醒他,“老朋友,你還保持着理智,對吧?”

    “他要怎麼憑藉言語影響現實世界,滿足任何人類無止境的**?!如何??!”萊格尼斯猛地擡起頭,質問他道。

    “冷靜,萊格尼斯。”

    “抱歉,老朋友,但我沒有瘋。”萊格尼斯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輕輕地喘着氣,“所有這些問題,都是我思索的結果。正是因爲我還保有理性,我纔會問出這些問題。”

    “但你沒法全部知道,老朋友。也許是時候放下這些問題,閉上眼睛,停下過度的思考。”迪裏埃輕輕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第一皇帝陛下的遺願或許只是個無底洞,你已經深陷其中了。爲什麼不閉上眼睛,相信主就好了呢?”

    “我們都一把年紀了,無妻無後,甘願爲主的戰爭奉獻了大半輩子。”萊格尼斯露出苦笑,攤開自己的鐵手套,手中除了一層塵灰之外什麼都沒有,“除了靈魂,我已經不剩什麼可以失去了。”

    “你這六十年來不就是在爲了最後這唯一不能失去的東西奮鬥的嗎?”迪裏埃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又扭頭去察看兩位傷員的傷勢,一邊輕而似漫不經心地說,“我們都選擇了這條道路,而你卻堅持不到最後了嗎?”

    “我以爲聖者的遺書領我走上的是主預備的道路,抵達主的膝前;但我沒有意識到的是,第一皇帝也是人,或者曾經是人。他留下的是人類探尋的道路,領向的也許是背離主的道路。”萊格尼斯低下頭,鐵手套像熔化了一般緊緊攥在一起,“也許我該就此止步。”

    迪裏埃不知從哪裏取出兩個精緻但卻放了很久的銀盃,擺在了萊格尼斯的面前。杯子裏甚至還沾着灰,但迪裏埃直接把洳雷寧酒傾倒進去,然後直接遞到了萊格尼斯的手裏。

    ruvranin在古語中的意思是“救贖”。

    “別走遠了,萊格尼斯,就這樣吧。”迪裏埃小心翼翼地碰了萊格尼斯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水不安地晃動,輕微的揚塵緩緩飄落,“舊教誨或許不夠令人信服,但存留下來的總有它的意義。”

    萊格尼斯停杯在脣邊,終於又放下了。

    “但真相併不是無處可尋。”萊格尼斯擡起頭,注視着老戰友的眼睛,“如果我決定冒這個險,哪怕冒着失去靈魂的風險你會支持我嗎,老朋友?”

    聽到這話,迪裏埃沉默了。只剩下一半的清酒放回了桌上,老聖司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怎麼可能支持那種連靈魂都會失去的冒險”迪裏埃不住地搖着頭,“但如果連能與聖天使交談的第一皇帝和你都無從得知的事情既然主的使者沒有阻止你的想法,就順着你的意思去吧。我這雙昏花老眼,也會始終爲你守望着背後的,老朋友,無論你做什麼。”

    “謝謝你,老朋友。”萊格尼斯這才托起酒杯,仰頭將杯中摻雜着塵土的清酒一飲而盡。

    *

    澤文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正午。

    試圖撐起自己的身子,澤文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完全綿軟無力。不服輸的他又嘗試用手肘撐起自己的身子,但失血過多的他又失敗了。

    “剛醒來就想着鬧騰嗎,雷?”

    “身子都直不起來未免也太狼狽了。”澤文假裝輕描淡寫地說,儘管萊格尼斯很清楚,這極大地妨害了他的自尊心。

    “如果你看過昨天晚上你自己的臉,你就不會這麼說的。”萊格尼斯無惡意地笑了幾聲,“那纔算是狼狽。”

    澤文還是沒能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他扭過頭,眼角的餘光捕捉到被血痂和焦炭玷污的白褥子,他大概可以在腦中描繪出自己不久前的慘狀。燭臺懸於營帳低矮的褐色頂棚之下,跳動的燭火幾乎就在他的眼前;地面上一片狼藉,自己被燒得完全變形了的血玫瑰鎧甲胡亂地滾落在陳舊的木頭櫃子腳邊,像被手忙腳亂地剝了下來;穿在鎧甲裏面的襯衣已經破爛不堪,上面沾滿了血和別的什麼污跡。

    “如果不是您在旁邊,老師,我興許會以爲我被施暴了。”澤文說,一如既往平淡的語氣卻完全聽不出在自嘲。

    “如果你看過昨天晚上你自己的臉,你也不會這麼說的。”

    萊格尼斯站起身,湊近澤文的身旁,遞給他一隻手,幫助他直起身來。他瞥見一旁的怒勒·祖爾薩寧仍然陷於昏迷,沒能恢復意識。

    “您還沒有去休息嗎?回來之後就在這兒待了一晚上?”

    “我就趴在牀邊小睡了一會兒,”萊格尼斯和藹地笑道,“老年人睡不了多久的。”

    “看樣子老師您已經把問題”澤文說着,突然像被什麼卡住了話頭;他順手從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上扯下一塊來,唾了一口痰——如今他乾澀的嘴裏盡是酸苦的深色濁物——然後將其細緻地包起來,放在牀邊的桌子上,“解決了。”

    “算是吧,”萊格尼斯彎下腰爲他取來一個木盆,置於他的牀頭,“或者說問題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利亞·帕爾那傢伙不過是個幻象,對任何人都不會產生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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