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官潘迪亞·丹希大人按照約定回到了墓園,打破沉寂的鐘聲並沒有給這片墓園帶來一些更熱烈的氣氛。隨着鐘聲的殘響像被死的靜謐吞噬般漸漸褪去,隨後一股腦兒襲來的更深的沉默才更讓人毛骨悚然。在多霧的拉弗諾爾山區,月光也是微弱的。
不過丹希絲毫不爲此感到擔憂。他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帶着一臉不耐煩的神情回到耶力大人的石碑前面。
“如果您在天之靈能幫我開門,我也就省了這麻煩了,老師。”對着石碑,他的語氣仍舊是那麼漫不經心。
“不過那樣的話,我可能就喝不到酒了。啊,真是煩惱啊——”
這傢伙居然就這麼自言自語起來了。
“不過您不喜歡紅的吧?”丹希就這麼獨自說着,彎下腰,伸出手指叩了叩耶力大人的墓碑,對它後面可能在等着的兩個傢伙說道,“來了嗎,我可不會允許遲到哦?”
然而石碑後面卻沒有反應。
他又更用力地敲了兩下。這條隧道只有一個出口,聲音通常會在裏邊傳遞得很遠。
“喂喂,這可不太好啊。”丹希摸着腦袋,“鐘聲可都響過了。這兩個傢伙,難道不知道回不來會有什麼下場嗎?”
他又跺着腳等了一會兒,但隧道里面依然沒有動靜。
“好啊好啊,這兩個蠢貨。看在主的份上,會有什麼後果我可不管了!”
潘迪亞·丹希扭頭就走。
*
沒走出多遠,丹希聽到了一陣急促而怪異的馬蹄聲——怪異得不禁使他停下腳步。
“怒潮嗎?”
作爲一名聖騎士,他當然不可能沒聽過馬蹄聲;在他的騎士生涯中,潘迪亞·丹希聽過各種各樣的馬蹄聲,快的、慢的,虛弱的和強大的。作爲風暴崖的上一任冠軍騎士,他最負盛名的能力不是他的馬上槍術,也不是他的劍術,更不是他的多項全能;事實上,他是一位相馬大師,甚至能僅僅通過馬蹄聲來判斷出馬匹的特質和健康狀況。而他相中的“斑狩”在風暴崖可是公認綜合素質最爲優秀的駿馬,不僅在速度上能與“晨風”比肩,就算是力量,與“怒潮”相比也不會落太大下風。
甚至可以說,這匹額上有白色斑點的赤色神駒就是潘迪亞·丹希大人的代名詞。
而讓這樣一位相馬大師喫驚的並不是這馬蹄聲有多麼迅速,怒潮的速度與斑狩來說完全無法相提並論;而這馬蹄聲不僅焦急而且混亂,很顯然,騎馬者並不熟悉如何駕馭馬匹。
讓他大爲驚訝的是,這急促的馬蹄聲來自他腳底下的地面深處。
怒潮在狹窄的隧道里飛奔!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怒潮的高度,在這樣低矮的隧道里,不要說飛奔,騎手連乘上馬背都嫌困難;就算他倭着身子前行,他的後背也一定會被粗糙的隧道頂部磨得鮮血淋漓,特別是怒勒·祖爾薩寧那樣高大的體格——
除非除非
除非騎馬的是那個十二歲的小鬼。
*
馬蹄聲逐漸在靠近墓碑的地方變得零碎。
耶力大人的石碑又鳴起清脆的叩響,石碑後面傳來彌斯氣喘吁吁的喊聲,再度打破了墓園的靜謐。
丹希回到了墓碑旁,並沒有開門的打算,只是伸手進兜裏掏出了一塊懷錶,看了看時間。
“你們遲到了不止一霎(shae,帝國時間公制單位,約莫是兩分鐘),小鬼。”
“對不起!!!!”
“我的水壺呢?裏面是滿的嗎?!”
“對不起,大人!!!我給忘了!!!”
“瞧怒勒這傢伙找的蠢蛋”丹希捂着盡是失望表情的臉,轉身想走,“行了,你們倆就在這兒待着吧,等着澤文明天來找你們”
被困在墓碑後面的彌斯馬上就慌了。
“別!!別!!丹希大人!!下次,下次一定記得!!!”
“你還想有下次?”
丹希沒好氣地反問道,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回過頭來。
隨着石碑門發出低沉的轟響,灰頭土臉的彌斯喫力地將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怒勒·祖爾薩寧拖了出來,這位大人的衣甲像是被胡亂地套在身上的,看上去狼狽極了;他們的臉上也都有不少來歷不明的淤青。
“剛從哪個戰場上回來?”丹希捂着臉,話語裏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關切,“看看你們這丟人現眼的樣子”
“祖爾薩寧大人他太重了要把他固定在馬上實在太難了”
“不許找藉口!”丹希厲聲呵斥住了彌斯,儘管他的目光依然是那麼懶洋洋的,“士兵能爲長官擦屁股是長官對你的信任,你還敢有話說?!”
“對不起,大人!!!”
說着,丹希瞟了一眼腳邊鼾睡的怒勒,不輕不重地給了一腳,皺着眉頭。
“不過這傢伙的屁股蛋兒還真是屎多。”
“噗”彌斯沒忍住笑。
潘迪亞·丹希又轉過頭,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彌斯,挑了挑眉,“你小子,學過騎馬?”
“我我會騎牛”
“我沒問你任何有關牛的事情,小子。”丹希瞪了他一眼,他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對不起,大人!我沒學過騎馬!!”彌斯連忙更正自己的回答。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騎馬?”
彌斯撓着頭,“還真比倪安特難騎多了啊呃倪安特是我家的小牛雖然馬匹的速度真是飛快,但祖爾薩寧大人的馬實在是太兇暴了,無論我怎麼做它都不肯老老實實聽我的話”
“那你後來是怎麼制服它的?”丹希開始顯示出不小的興趣。他當然很清楚怒潮的脾氣,除了它的主人怒勒,恐怕沒幾個人能應付得它那暴脾氣,一不注意還可能會被它的前蹄踢傷。
“我沒能制服它”彌斯不得不承認道。
“那你是怎麼騎上馬的?”丹希不禁瞪大了眼睛。
“還是祖爾薩寧大人制服了它”彌斯尷尬地笑了笑,“後來我發現,只要把祖爾薩寧大人放在它的背上,它就會立刻變得溫順許多。我想,它肯定也不想讓自己的主人摔下來的吧”
“虧你小子想得出來,看來你也沒那麼笨”
“這算是誇獎嗎,大人?”彌斯摸着腦袋,自顧自地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