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蘭吉爾·澤文一個上步跨到彌斯的面前,毫不留情地用盾牌一隻手把彌斯甩翻在地上。
“你就是不喜歡遵守命令,是吧。”
跪伏在澤文的鐵靴下,黏稠的鼻血止不住地淌在地上;本該拿在他手裏的盾牌已經掉在了幾步開外的地方,彌斯用雙手喫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明白剛纔那一下是真格的。
但他還沒打算放棄。
與其學這些沒用的東西,一輩子被那位大小姐瞧不起,被胖揍一頓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老師”他抹了一把鼻子,鮮血便野性十足地塗滿了他的手背。他咬了咬牙,擡起頭來,“我只是想學會劍術罷了請您正正經經地教給我!”
“你的意思是,之前我都沒有好好教你了。”
澤文的語氣很淡,但彌斯很清楚這是一個反問句;他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彷彿威脅着逼迫他閉上嘴,並就此認輸。
但彌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是的!”
場面驟然變得尷尬地沉默,彷彿風暴前恐怖的靜寂。澤文老師不可能會喜歡這個回答的。
他們倆對視了好一會兒。
出乎他意料的是,澤文並沒有再一次把他打翻。
他只是收起了自己的劍,背過身去,將盾牌擱在了一旁的防具架上。
“聽說你宣稱要擊敗奇拉。”
彌斯心裏一驚,爲什麼這種事情連澤文老師都知道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承認了,畢竟這是他自己許下的諾言。
“的確如此,老師!所以無論如何也請您把澤文流劍術教給我!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我才能擊敗奇拉!”
“絕對不可能。”澤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只要您肯教我,我一定能做到的!”彌斯咬着牙懇求道。
“我不會教你的。”澤文回過身,讓彌斯看着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彌斯明白,這不是個玩笑,他是認真的。
彌斯咬起了嘴脣,盡力不讓委屈和忿怒支配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像是擔心彌斯理解錯了似的,澤文這才簡單地作出瞭解釋。
“我的劍術不適合你。”
“教我幾個絕招也好!!”
澤文似有些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至少教我一些能用得上的招數!我保證我會拼死訓練的!哪怕是要練習數百遍,數千遍,我都絕對會掌握的!只要您教給我!!”
“靠短短一個月時間學得的幾招幾式,就想擊敗一個經驗豐富、技法嫺熟的劍士,那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澤文毫不留情地斷絕了他的念想。
當然,這一點彌斯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奇拉和艾思的那場戰鬥就已經說明了問題,一個已經在實戰訓練中摸爬滾打過無數次的戰士,只要不在太出格的規則之下,面對初學者基本上都是無懈可擊的。初學者所能想到的戰術,那麼多與她交手過的、更強大的對手不可能想不到;她一定是已經與各種各樣的對手戰鬥過並取勝,才能在劍術的領域裏取得這樣的成績的。
以彌斯的劍術水平,他怎麼可能在她最擅長的領域裏戰勝那位大小姐?
“我知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我我就不應該說那種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實現的大話”
“那不是我的意思。”
“啊?那是”
“問題永遠不在你說了什麼,”澤文走上去,拿手指頭狠狠地戳着他的胸口,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而在於你做了什麼。”
“您支持我戰勝她嗎?”
“我的學生不會拒絕任何挑戰。”
彌斯仰起頭,看着澤文老師的眼睛。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睛裏似乎稍稍顯現出一些期待,一些信任,一些他也不敢確定,或許不過只是錯覺而已。
“說出去的話將成爲你的承諾,你沒能兌現的話將成爲你的恥辱,那就是你不得不努力的理由。如果你想成爲一名珍視榮譽的聖騎士,那麼你除了擊敗她,沒有別的選擇。”
驚異於澤文老師竟然在一天之內說了這麼多個單詞,彌斯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作爲我的學生,你也只有這一個選擇。”
“但我該怎麼做”
澤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似乎又重新恢復了寡言模式。
“這這一開始就不公平她已經訓練了比我長得多得多的時間,比我多得多的經驗而且您也說了,我不可能學會能戰勝她的劍術招式那我該”
“如果你遭遇了一個真正的惡魔,你就馬上放棄抵抗了,是吧?”澤文淡淡地詰問,“她和惡魔比起來,哪種情況更不公平呢?不公平的戰鬥,你就束手無策了?”
“我我不知道”
“要戰勝她,你還缺少覺悟。”
“殺人與被殺的覺悟嗎?那我已經有了,老師!”
但澤文搖了搖頭。
“我的確已經做好了覺悟,老師!哪怕您再帶我去一次地牢!我向您保證,我這一次的表現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在你真正深刻理解之前,我教你什麼都沒有意義。但人類總是有極限的,無敵的人也是不存在的。”
澤文再一次背過身,只是這一次,他是準備離開了。
“去找,找到能堂堂正正地打敗她的方法,動用你的一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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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聖日,風暴崖教堂。
站在大廳的中央,按照預定的隊列,彌斯站在隊伍的最後一排。他的身旁是加布,他總是來得比他早,無論是什麼樣的集會;他的頭髮也顯然已經經過了仔細的梳理,穿戴也依然整潔,這使這個少年看起來總是顯得光彩照人。
與他相比,剛起牀沒多久就趕過來的彌斯的情況就糟得多了。除了從來不忘用銀環紮起來的小辮,他未經打理的鉑色頭髮簡直雜亂得就像馬廄裏的草堆;除此之外,他扈從服上的鈕釦似乎也少了一顆。
“嗨,早上好啊,加布。”
“早安,彌斯。”
彌斯突然朝他身邊湊過去,一副詭祕的樣子,“偷偷告訴我,你這傢伙平時都是幾時起牀的?”
“竊以爲,在大多數日子裏,在三時前的十霎起牀對我來說是最爲平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