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五章:岌岌可危的情感
    “娘…”陸明春的客房剛剛得以安寧,霍深讓卻急急切切地奔來,立在門邊,微微而深切地喘着…“娘…二姐她…活得並不順遂!所以,您別怪她…”他語速和緩而深沉,像一支飽蘸墨汁的毛筆,在一方宣紙上華麗而極具章法地滑動…

    “我哪裏有資格怪她?!”陸明春淡淡回了一句,幽幽下了牀,鬆弛而柔軟的蠶絲睡裙優雅擺動着,轉瞬搖曳至他近前,“深讓…”她的聲音出奇地綿軟、柔潤、溫暖、深沉!

    “娘…很抱歉!我是真的愛上她了!”不知怎的,這一句鎖在心底的話便就脫口而出了!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難道你以爲…娘不喜歡她嗎?!即便是不喜歡…也是與你的愛情毫無關聯的!懂嗎?!”她頓了頓,揚起手,撫摸他的異常英俊的臉蛋兒上那些因熬夜而憤怒生長的堅硬胡茬,“總有這麼一天的!你…甘心放棄整個世界…去贏一場毫無勝算的愛情!就在此刻,你…迎來了這一天!”

    很神奇,黑濛濛的天色倏然明朗起來!

    他不禁鬆開緊蹙的眉頭,緩緩揚起臉,望了望窗外那一片搖曳在風中的鮮香飽滿的樹葉…這個季節,似乎,任何生命都泛着戀愛的光彩…然而,維繫它們生命的根仍默默紮在深沉土地裏,不曾被撼動,哪怕一絲一毫!

    “高爾夫…一點兒都不盡興,大家都藏首縮尾的…不露真實力!哼!”

    “又出了些始料未及的岔子…唉!”

    “茶…倒是品嘖了,然而還是喜歡美人來斟…那才叫相得益彰…呵呵…”

    “牌也沒打成…好不容易等到那個愛輸錢的陳大爺不在…啊!口誤口誤!咳咳!”

    “風雲未撫琴,阮秋未斟茶,胥馳未放歌,深讓未揮毫…婦人未暢談,孩童未撒歡…”

    大清早,大人物們齊聚一堂,喫一道散場前的氣派早餐。.biquge照例地,各人提提意見,嚼嚼遺憾,爲下次的聚會找找像樣的、合乎情理的契機與鋪墊…

    “下次…我做東!盡力讓諸位開懷盡興…如何?!”終於,洛爺霸氣開口,衆人順勢稱好,“一言爲定!”就此,寒暄作別,各奔東西,亦給胥氏豪門攢的大局面畫上一個圓滿!

    “明春…如果再見無期,此刻便是永遠!”倏然間,四下無人的初秋別離裏,胥爺緊緊擁抱住陸明春!“我…永遠永遠…願爲你做一切一切!”言畢,他卻,如席捲落葉之颶風般狠狠離去,不帶一絲一毫的牽掛!

    “豐兒…胥爺去送客人們…還未回來嗎?”忽然空寂下來的氣派廳堂裏,周錦媛立在落地窗前,喃喃唏噓,“我…雖然還是鍾愛泰然安靜裏的大祥和…然而,偶爾觸到這樣的大局面,也覺得很不錯呢…原來…我也是個兩面派…”

    “並非如此!夫人!人人皆是如此!”

    “豐兒…你說話真是好聽!聲音好,話也好…你能來胥家做事,是我的福!”

    “也是我的福!”

    四目相對,滿眼會心的笑意…

    “然而,這大局面並未磨出娘想要的明朗!”飛機上,霍深晴依偎在霍爺身旁,柔語綿綿…

    “她只是…想磨出深讓一人的明朗罷了!”霍爺閉目喃喃,“誰知,在明朗了所有的愛情艱難之後,她的兒仍要賭一場毫無勝算的愛情…唉!”他短促地嘆出乾脆的一聲,隨即悵然若失道,“她心裏…從未有過其他任何人的位置!從前如此,如今如此,往後亦如此!咱們…在她的命裏…只是完完全全的痛苦烙印吧!”

    “爲什麼?!只因一次親子鑑定嗎?!虧她還是醫生!這有什麼?!如果是我…我的男人要這麼幹,我只當他是怕真抱錯了、養錯了孩子而驗一個心安保險!這有什麼可矯情生恨、過不下去的!明明就是她愛您不夠深刻!或者,從未愛過您、深川和我!”

    “別說了…數落自己親孃的不是…不好!”

    “我…”霍深晴正說到恨處,忽而被阻了這麼一句訓誡,一時轉不過彎兒,一下子就滯住了…半晌,她委屈起來,嘟囔道,“我…我還不是心疼您…愛…您…嗎?!我不像別人…有娘疼、有男人愛…親哥哥親弟弟又怎麼樣…都已有所愛之人了!而我呢?!我只有爹了!”說着說着便開始掉眼淚,一串串珠子似地在粉嫩緊緻的臉蛋兒上滑落,根本停不下來!

    “好了…好了!別委屈了…這麼個模樣兒…完全不像個四十歲的女人!”霍爺哭笑不得地將女兒擁入懷中,修長的大手掌疼惜地捋順着她的於嚶嚶哭泣中顫抖的瘦弱後背…人啊,無論多大年紀,在父母面前,都只是孩子罷了!他想!所以,她未嫁,我絕不能死!他暗暗發誓!

    “秋兒…怎麼不說話…往事的伶牙俐齒都被姓霍的磨沒了嗎?!”鐸爺父子與阮秋下了飛機,坐上秦子冬嫺熟駕馭的豪車,本是無聲無話的壓抑氣氛終被胥子亮撕破,“明眼人可都瞧明白了,你娘厭惡你嫁去霍氏…洛氏就更甭說了!你們全家都厭惡…不是嗎?!羅豐呢…哪裏都好,偏就沒家世撐着,只這一條便被無情判出局了…所以呢…還…有…誰?!”

    沉默…

    “子亮少爺…你嘴巴總是這麼刻薄的話…也是不會如願以償地撈到什麼好結局的!”倏然,秦子冬還了一嘴,語音沉穩,卻像一記耳光,正扇在蠢蠢欲動的賊心上!

    “我怎麼就忘了你了呢?!”頃刻,子亮恨從心生,猛地罵道,“我怎麼就忘了你這個自以爲是的癩蛤蟆、狗奴才了呢!”

    沉默…車開得依舊穩當…極速退卻的初秋景緻依舊泛着戀愛般的光彩…

    “子亮…鐸鞘莊園的大管家、爹的心腹大將…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狠踩的…懂嗎?!”直到車子入了鐸鞘莊園,衆人下了車,鐸爺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沉聲道,“你呢…並不在阮秋的愛情局裏…也永遠不可能踏進去…懂嗎?!”這一句,是輕飄到雲裏的柔聲,卻又似從天砸下的隕石,轟然砸碎了紅塵癡心…轉臉,他朝秦子冬暗使眼色,那兩人便極有默契地去往大房議事了…

    “別得意!大爺從…來…就沒惦記過你!只是可憐、同情你罷了!”胥子亮朝阮秋啐了一句,轉過身,一下子泄了氣,拖着沉重的軀殼,失魂落魄地走開了…

    此時,秋風起,柔暖的,帶着莫名的香…阮秋釋然,振作精神,穩穩地接了秦爺的來電…

    “睿茗齋最近…不太穩當啊…”

    “勞您記掛着…現已熬過去了!”

    “哦…那我今日…想過去喝喝茶…可還方便?!”

    “方便!我這就過去準備…恭候您大駕光臨!”

    該來的總會來的…收線瞬間,她想…

    傍晚,睿茗齋一切如常,如同一塊超然而寂靜的美玉,鑲嵌在車水馬龍的喧鬧繁華里,靜靜延續一段亙古不變的溫潤呼吸…

    “秦爺到了!”清亮悅耳的長聲揚起,震得每一扇窗櫺亦跟着嗡嗡酥響…阮秋羽睫微抖着關了窗子,沉下一口氣,嫺熟地香淨手,穩穩坐定於小小一方茶案江湖,細聽樓梯發出一聲聲上行逼近的混響,進而,得見一位氣派的老江湖映入眼簾,隨即頷首迎上一句,“您來了,請上座安穩,待我爲您做茶!”

    “好…”他回禮落座,身姿仍是傲着緊着,眼裏噙着看不清的路數的縹緲…

    於是,整室,除了香氣流轉、杯盞鏗鏘,再無任何明朗與歡愉了…

    “爲何偏選白牡丹…出了那樣的事兒,還以爲睿茗齋要杯弓蛇影一陣子了呢…”他啜了口茶,放下杯子,面色和悅地說…

    “出事前晚…我的手機裏莫名收到了匿名郵件…幽冥入茶,欲累染至潔…”阮秋緩緩回話,茶湯從壺嘴滑出,幽幽入杯,散着柔色光澤與雍容香氣…

    “然後呢?”美人又奉一杯,他接過來,微抿嘴脣,淺淺地嘗…

    “然後,我只得找了藉口,作別鐸爺父子,留下細查茶葉供給往來的賬目…然而…”

    “然而呢?”聲音綿軟,不似逼問的險惡,他只是幽幽遞進,如同品茶,一杯杯一輪輪,慢而極有章法…

    “然而…查至後半夜,仍沒見什麼紕漏…足見,陸閒庭是多麼謹慎的人!”美人溫柔一笑,見他這一杯喝得鬆懈,便悄然撤了茶,轉身端來茶點…

    “那倒是…吳世昌、陸閒庭…皆在茶界浸泡多年…自然有些凡俗之上的真本事!”鬆軟細膩的紅豆沙在舌上融化開去,天然的香糯、淡淡的甜蜜流轉彌散,安然浸潤…漸漸…喉,胃,心,神皆鬆軟了,陶醉了…於是,高傲繃緊的身姿亦和緩、安詳起來…

    “這滋味…真是好!”他由衷讚歎…

    “這是我嫂子向雲音做的…自她嫁入蕭家,知曉了我孃的胃疾,便開始用心學做養胃的粥飯糕點…鍥而不捨,馳而不息,年年歲歲,朝朝暮暮…終成凡俗之上的真味!”她說完這一句動容,頃刻又恢復如初的得體,“您瞧我…竟扯遠了…您…哪裏會在意這些瑣事?!”

    “秋兒…你覺得…我是替邱爍泉來探你的嗎?!”倏然,他乾脆地挑開正題!

    “邱爺…求得動您來辦這種差事嗎?!”倏然,她漂亮地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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