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擔當,雖當不起‘大任’二字,然也是當下得能人志士青睞的肥缺…”
“可以讓吳經理回來…”
“鐸鞘從不復用離職的舊人…”
“可以讓睿茗齋的陸經理來做…”
“這可是直插腹地的要職,而他,永遠入不了我的心界!”
“我的見識…便就止於此處、再無人可薦了…”
“你可以毛遂自薦的…”
“如您所判,孤獨之客…慣常於漂泊,持恆在天涯!”
“那麼…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若只想暫時躲避歇腳…我這裏,實難做‘收留’的善事!”
“睿茗齋…”
“已關門大吉了!我豈會一再給你在那裏不斷翻找往昔祕密的良機?!”
“我知道我不該去地下室…”
“然而你還是去了我都未曾輕易觸碰的結界!所以,你根本值不起瀟灑、坦蕩、孤傲、堅強的孤獨客的名號!”
阮秋無言以對,只得徹底封住嘴,於幾乎迷失目的與方向的沉默中暗自煎熬!
“所以,你只算是個身世可憐的僞孤獨客罷了!”屋子裏很靜,靜到他覺得這一句分外犀利刺耳,遂又柔軟了語音,“安心做好鐸鞘管家吧…當然…若再遇到如意郎君,你仍可拋卻一切奔赴!”
“那麼…睿茗齋裏的人…尤其是陸閒庭和新近聘請的陳湘君…您…是如何遣散安頓的?!”
“做管家的頭等大事…便是少管閒事!吳世昌的境界…絕非如你從前那般翻翻他的賬本,再耍耍自己的嘴皮子與小聰明便可得到達成的!”隨即,剎那的心酸的痛在周身流轉,他幾乎看不明白此時的自己了!於是,他重又拿起桌面上的散,遮蓋住有些難看的臉色,毫不客氣地說,“我累了,你出去!”
走在幽深的廊上,腳下異常綿軟!阮秋覺得,她現今行走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無比珍視的自尊心上!她真的很想收拾了行囊,徹底離開這裏,飛回羅利那個充滿愛與希望的家,從此過上安穩日子!然而,作爲阮家僅存的血脈,她卻,無法就此甘心、屈從於尋常生活裏的“幸福”二字!
“管家!自秦子冬那沒良心的滾蛋之後,家裏的餐食便越發難吃了…魚是腥的,蛋是老的,粥是粘的,飯是硬的…牛排不嫩,牡蠣不鮮,高湯不厚,魚片不薄…所以…麻煩你立即馬上換個主廚!”
次日傍晚,晚餐過後,喫飽喝足的胥子亮來了精神,開始百般刁難新管家…
“食物始終是入口之物,故此,穩妥總是要比口感更重要的!”阮秋得體措辭回道…
“那麼…喫飯時,我的酒杯空了…我向你打了響指,你就該立即馬上給我來一杯納帕谷的赤霞珠…可你,依然貼在八百里外的門邊牆壁上,無動於衷!”
“奉鐸爺之命,自我任職管家開始,將全面負責幫你戒除愈發膨脹的酒癮!”
“真的嗎?!爹…”子亮睜大明眸,扭臉去問身側沙發上端坐的鐸爺…
“真的…並且爲此,爹被秋兒狠狠敲了一筆!”鐸爺答得極其認真…
“這毫無道理!您以前怎麼不管?!這會兒卻又發了狠?!”他氣壞了,簡直有些暴跳如雷!
“以前…沒人管得了你…如今,這位有志成爲超一流管家的美人說…她能做到!爹怎麼都要試試的…”他起身踱至門邊,“交給你了!”他朝阮秋狡黠地眨眼,轉而,抽身離去!
“反正我就要喝!誰也甭想管!”子亮上了火氣,頃刻叫嚷起來!
“你在查我?!”
“這叫了解…適度瞭解!”
“你算個什麼東西!”
“請注意你的措辭,端正你的態度!若想得你想得到的,就該棄你該摒棄的!若你做不到…我會將你的醉態…令你前妻窒息、作嘔的你的醉態錄下來,全部錄下來,發給她!後果…聰明如你,不言自明!”
“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狠毒!簡直是狠毒至極!活該你一再地被甩、一輩子也找不到什麼稱心如意的好男人!”他恨罵着離去!
不知爲何,她的身體驟然僵硬,幾乎,完全失控!她只得,將一副羸弱而迷人的肉身緊緊貼合在牆壁上…獨自一人,凝望綴在餐廳各處的華美燈盞開出一朵朵不可思議的散漫柔光!
“不久前…那個女人…曾與我一見鍾情、爲我生下一雙兒子、陪我熬過無數寂寥時光、卻從未惦記過富可敵國的胥氏豪門半點兒錢的那個女人…竟說她不愛我了…說我令她窒息…令她作嘔…跪求我給她和孩子們自由!”然而,當,那個夏威夷海邊的黎明,那個離婚男人無辜而可憐的控訴再次響徹耳邊之時…她看透了一個自私、懦弱、多情、虛僞、謊話連篇、毫無自制力的無恥渣男,頃刻便釋然了自己此時的狠毒!
“照您的吩咐,明日的生日會沒請外人…另外,雖菜式已與主廚商議妥當,但酒水是沒有的!您,也得起個表率作用…不是嗎?!”幾天後的清晨,已完全融入管家角色的阮秋跟在剛剛結束晨跑的鐸爺身後喃喃細語着…
“行!都聽你的…”他停下步子,轉回頭細細打量美人周身,思索片刻,道出一句,“誰叫你有本事呢…”便扭身去洗漱了…
然而,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認可與讚許,還是暖了阮秋的心,她揚臉仰望那一棵似要給她博大擁抱的樹冠,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釋然地呼出…
“沒想到…您二位會來!”週末,生日會,壽星公朝不請自來的秦爺父子拱手,“然而只准備了粗茶淡飯,甚至,連助興的酒水也沒有…”
“那再好不過了!我自上了年紀,已消化不了山珍海味與美酒佳釀了!”秦爺還禮,安然落座於茶室的太師椅,隨行的秦子冬俯身向其柔語,“爹…時辰尚早,我想去四下轉轉…”
“去吧…”秦爺擡眼凝望氣派而謙和的兒子,滿心歡喜溢於言表!
“秋兒…陪陪人家…也好讓人家檢驗一下你是否勝任!”鐸爺朝阮秋微微揚手,“至於這裏,讓向長久過來伺候茶水便好…”
阮秋頷首應了,轉身與秦子冬一同退了出去…
“你…愈加清瘦了…總這樣節制…不好的…”
得體地兜轉、寒暄了鐸鞘上下之後,兩個人散漫地走在略顯悽清的秋日景緻裏,融合出一幅賞心悅目的微妙畫面…
“我其實還好…昨日還獨自去喝了一碗牛肉湯…那地方…好難找…差一點兒便走丟了…”
“那你…爲何不致電給我?!”他忽然直直問她,眼裏噙滿疼惜與深情!
“不想麻煩你…”她自然而從容地一笑,帶着不可預測的疏離感意味深長道,“我已…準備繼續習慣於獨來獨往了!”
於是,他心領神會地跌落在深深的失落裏!“哦…也好…只是你安好…便怎麼都好!”只簡簡單單淡淡一句,卻被傾訴得有情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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