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必特意地察言觀色,洛丘辰便已明朗了其弦外之音——與婆婆相處的這一日,不怎麼樣!也許,糟透了!
想到此處,他的心沉重下去,幾乎跌入谷底了…
“怎麼了?”她再次停下來,湊近了他的俊臉,並在他的耳廓上輕柔一吻…於是,他鬆弛下來,將她擁攬入懷,“秋兒…”修長的手指在她波浪般起伏的秀髮間撩動…
“秋兒…”他欲言又止,好不爲難…
“娘給我買了很多名牌衣裙包鞋…我們一起吃了豐盛的午餐,接着去做了排毒養顏的spa…所以,應該算是很好很難忘的一日!只是我呢…不想用太極致誇張的字眼兒表達此時的幸福…人總是貪戀更幸福、最幸福…所以凡事從不說得太過圓滿順遂…”
他知道她只是在繁複冗長地補救,以挽救他的壞心情…唉!至少,她已開始真心顧念自己的感受了,這便算是極大的、跨越式的幸福了!於是,他總算在自我安慰中慢慢緩了過來…
“你覺得幸福就好…”他自欺欺人地喃喃…
“放心吧…”她還以顧念憐惜式地喃喃…但事實上,這確實是糟心的一日!她於心中暗想!
“怎麼說呢…這確實是糟心的一日!”臥房裏,向薄箏如常那般對着鏡子,認真觀摩着自己那張敷着昂貴面膜的倔強臉…這也是逃避洛爺犀利審視的百試不爽的妙招兒!
“我勸你…也別太過分!畢竟,這是你挑的兒媳!當初,人家窮酸或者並非大家閨秀的事實也從未藏着掖着…所以你此時再以這些來挑理找茬兒,就等同於沒事找事、自取其辱!”
“呦…心疼了?!”她擺明是滾刀肉一塊,淡定如常地戲謔他道,“你這老傢伙…幹嘛這般向着兒媳婦?!”
洛爺聽罷,便如常地上了套兒,怒不可遏道,“總是口無遮攔的!簡直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好了好了…彆氣彆氣…”她終是顧念着他的身子,遂擺擺手,示弱道,“其實,我們彼此都清楚——看似能助丘辰撐起洛氏未來的厲害兒媳雖已進了門,但是,在沒生孩子之前,這樁婚事並沒有穩固的根系…所以,此時,唯有我,纔有資格與義務給她施壓,不斷地施壓,方可逼迫她早日生兒育女,進而坐實洛氏長媳的關鍵地位!”
“唉——”洛爺眼光低垂,輕嘆一聲…說到底,他該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替丘辰保住洛氏江山…然而,不知爲何,他就是無法認同、喜歡她的做法——沒有任何正當理由!
整室的氣氛於沉默間漸漸黯然冷卻…向薄箏揭下整張面膜,心情複雜地凝望着陷入沉思的他…何時起,他的染色均勻的黑髮已日漸稀疏,木然而哀傷地趴在頭皮上,肆意破壞着他整身的英俊與氣派?!作爲最爲親密的枕邊人,她竟…沒有覺察!
很難想象,公公婆婆之間是怎樣一種夫妻關係?!寂夜,洛丘辰已心滿意足地睡去,阮秋又在燈下暢快地寫孤獨客的日記…
當然,在短暫的接觸中,無法明顯覺察什麼深刻而複雜的異樣…只能算是我的感覺…感覺而已!表面上,兩個人是疏離的、不和拍的、甚至有些對着幹的意味…骨子裏呢?彷彿卻在瘋狂地——渴望!對!是渴望!渴望被彼此依戀、愛慕、誠心以待,死心塌地地崇拜!
她停了筆,因爲他的鼾聲起…果然,好似魚吐泡泡!她會心一笑,頃刻又沉下臉,好似想起“胥馳”二字已是罪大惡極的可恥行徑!
她起身,透過紗簾凝望洛氏莊園之冬夜…安睡的望日坪顯得了無生趣!也許,於黑夜裏,它永遠無法施展詩情畫意!
“恭喜你…”羅豐來電,磁音沙澀哀婉…
“你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像是誠心恭喜!”
“你——曾經讓我天塌地陷的你——沒資格譏諷他!”
沉默掌控了電話兩端…
“對不起…”
“若你過得好,不必告訴我!若你過得不好,更是活該的!所以,別再來打擾我了!最後,我爲自己利用了你生母的情感而感到慚愧!就這樣吧!我們從此,互不相欠,相忘於天涯吧!”
我不知道爲何說那番令他心碎的話!也許,唯有怕了我,斷了我,他方能找到屬於他的幸福!她將這句話重重地寫在日記上,隨即,她合上它,狠狠將它鎖在寫字檯最隱蔽處的抽屜裏!
數日後,爾灣,風和日麗的上午,胥子亮正在打電話,鐸爺突然衝進辦公室,沒有敲門,沒有解釋,只是隔着氣勢非凡的大辦公桌,直截了當地橫坐在他面前,一副看不出路數的深沉樣子!
胥子亮只得對着電話抱歉道,“我稍後再打給您!”隨即收線,再將身子前傾,並用胳膊肘支撐着慢慢交叉在一起的修長雙手,極爲投入地凝視着鐸爺,“我的爹…您怎麼了?!簡直搞得我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啊!”
四目相對,煩悶不安的氣息持續攀升着!
“爹!我娘去世這許多年來,我可從未跟您說過不想要後媽之類的話…所以,您一直未再娶,也就不可以拿‘顧及我的感受’這種漂亮話來煽情或者自我標榜的!”
“我的樣子…像是要跟你談續絃的家事嗎?!”
“不然呢?!我想不出其他任何能引發您不淡定、急急跑到這裏來與我深情對望的理由!”
“我以爲你是知道的!我不願再娶…是不願引發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覬覦鐸鞘江山的可能性!”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惹了您今日這番莫名其妙地異常舉動?!”
鐸爺起身,以無法釋然的複雜心情緩緩走到落地窗前,他的眸光極速掠過車水馬龍的繁華,延伸向遠方那隱約可見的蓊鬱森林…
“就當做是——我——正在經歷人生裏的首度失戀吧!”他忽而喃喃…
“失——戀?!”
“失戀!”
“您——也會失戀嗎?!”
“其實——是藉口而已!目的是想約上你和子冬出去喝個痛快!但又怕被波士頓那邊察覺,進而引發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約我就得了唄…竟還約秦子冬!”
“總得把收場的事兒也考慮進去!萬一你喝醉了,全世界除了秦子冬,誰能安置得了你?!”他轉回頭,衝兒子頑皮地眨眼!
“切!”子亮笑了…對望的一剎間,兩個孤傲之心正無限親暱地貼合着…貼合着…
“那麼…我想知道那位不幸被您看中的、卻又完全不甩您的女人——是誰?!”
“沒有的事兒!”
“我猜…是陳湘君!因我們的圈子裏本就沒多少可供推理篩選的女人…更何況我的智商絕不是從火星撿來的!”
“都說了…沒有失戀那種事的…”鐸爺狡黠地抵賴着…
“秦子冬…真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會聽從你的提議來順雲閣喝酒!這種圈中人士日日光顧的顯眼地方…真的可以瞞過那個該死的波士頓內線嗎?!”
“所以,是瞞不住的…”秦子冬給微醉的胥子亮斟滿酒,遂揚起手臂,擡杯敬道,“幸而,鐸爺身體康順、事業穩妥,少爺您戒了酒癮、事業漸得心應手,胥暮與胥晨已回到鐸鞘,可謂後繼有人…阮秋小姐也順利地嫁了人…甚至…連我也有了溫暖和美的家庭…正因如此,又何必隱瞞什麼偶爾的歡聚?!”
“原來…你話這麼多啊!”胥子亮驚訝道…
“原來…只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今,卻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秦子冬深沉一笑,將杯中的香醇美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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