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297章:愚蠢執念
    “深讓,你還好吧?”去往洛氏莊園的路上,芳菲輕聲問他。.

    “還好。只是有一點兒漂流在河水上的感覺,搖搖晃晃,浮浮沉沉……”深讓的聲音帶着頹唐而純真的清香。

    “你臉皮還真厚,老酒鬼。”她嗔他,卻又舒緩地笑着。

    “芳菲,怎麼說話呢?”副駕上的歐陽瑜花看了眼後視鏡,“等一下到了洛家,見薄箏阿姨,看你還敢放肆!”

    “她我倒是不怕的,我只是怕見秋兒姐姐。”她小聲嘟囔着,邊看深讓的臉色,“你呢?老酒鬼?你怕不怕?”

    怕!他想說。

    “我主要是去見我們倆的義子——洛明達。”他淡定而狡猾地迴應,臉上掛着飽滿的期待與喜悅,心裏陡然涌起一陣對稚嫩孩童的親近感。

    “看來,你和丘辰哥的友誼還在。”

    “一直都在。”

    “這挺好的。”她喃喃自語,將自己緩緩向他倚靠,直到被他擁入溫暖的胸膛,她方展露心滿意足的甜蜜笑容。

    見到洛明達的那一刻,一種對可愛孩童的極度渴望衝擊、貫穿了深讓夫婦。

    “我從未見過如此英俊可愛的小嬰兒。”深讓抱着孩子的臂彎抖得厲害。

    “果然還是更像秋兒姐姐,但眉眼裏也能找到丘辰哥的蛛絲馬跡。”芳菲也異常興奮地讚歎着。

    “差不多得了,別嚇着我孫子。”向薄箏趕緊示意奶媽接管了洛氏的寶貝疙瘩。

    “喜歡孩子就趕緊生一個唄,憑二位的優良基因,定能生出出類拔萃的下一代的。”她得意洋洋地請衆人去客廳聊天,卻看都不看歐陽瑜花一眼,然而瑜花看上去倒也並不介意。

    “如果可以,留下來過聖誕吧。”洛爺不得不拿出主人翁的氣派來打圓場。

    “抱歉,姐夫,我們打算趕在聖誕節前回去。一來我這女婿是個大忙人,公司上下離不了他;再者,我也不太放心我家崢嶸的身體,畢竟,他心臟一直不太好。”

    “哦,這麼看來,家裏幸虧有位醫博女婿,倒是派上大用場了。”洛爺和緩一笑。

    “是啊。姐夫。”瑜花溫和地應聲。

    誰是你姐夫?!沒事兒套什麼近乎!向薄箏雖心裏不悅,面上也勉強撐出無風無浪的泰然樣子。

    “那麼這幾日都是準備住在戚氏嗎?”她開腔問道。

    “您女婿風雲都已安排妥當了。”

    “是嗎?”她點了點頭,“我這女婿啊,就是天生勞碌操心的命數。明明讓他不要諸事皆記掛在心上,可他偏要逞能,自不量力,自找麻煩。”

    這話可真夠難聽的!衆人暗想。

    廳堂裏沉默下來,只剩下各自的喘息聲持續吐納循環。

    “秋兒姐姐,你的短髮在哪裏剪的?真好看,我也想嘗試一下。”芳菲開腔打破沉寂。

    “我是頭髮掉得厲害,沒有辦法才剪掉的,妹妹的頭髮這麼美,剪了怪可惜的。”勸慰的話語親切悅耳,令整室氣氛緩和了不少。

    “秋兒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自然留什麼髮型都是賞心悅目的,我家芳菲臉型不太柔和,留長髮會漂亮一點兒。”瑜花也忍不住誇讚了洛家長媳。

    “您過獎了。”阮秋還以微笑。

    “聽說你曾做過睿茗齋的奉茶仙子,且還擅長古箏與蘇繡。”瑜花毫不掩飾對阮秋的好奇與喜愛,似乎並不知曉眼前的絕色佳人曾與自己的女婿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

    “皆是略通而已。”阮秋則繼續不遠不近、不卑不亢地得體迴應。

    “好了,你們坐着聊着,我去看看我們家的寶貝明達。”向薄箏覺得已經被太過奪目的兒媳搶了風頭,遂黯然無趣地離開了。

    此後,瑜花母女親暱地與秋兒聊天,洛氏父子則各忙各去,唯深讓獨自走去窗畔,將窗子打開一個細窄的縫隙。

    冷風拂面而來,他微閉雙眼,彷彿看見一雙撫過琴絃的美麗手指,曾經猝不及防地觸動孤傲冷酷的自我。當時那一秒,牽動隔世的心跳。只是這一切,註定無人知曉!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午飯時分了。

    “你哭了?就因爲我們冷落了你?”芳菲跑過來找他,撫摸他的被冷風吹得冰涼的迷人臉龐。

    “沒有。”他馬上否認,但眼中倏然涌出一滴薄涼的淚。

    “死撐。”她嗔他,然後用柔軟的絲質帕子擦拭他的淚。即使你放不下她,也沒什麼用處啊。芳菲想。她也並不感覺這是她的愛情悲劇——他屬於我,餘生皆屬於我,所以還有什麼是值得矯情、無法忍受的?!

    想到這裏,她終於可以篤定,這纔是屬於她的真正的愛情!這也是早在很久之前,她與她所迷戀的蘇玲瓏永遠無法抵達的愛情。而她依然感激那段難忘的歲月,感激玲瓏陪她一步步走過來,走到她們的天涯分散,走到與他的天長地久。

    喫過了豐盛的午餐,深讓夫婦又禁不住跑去看他們的義子明達,這個奇妙而美好的小東西完全抓住了他們的心。如果可以擁有一個屬於他們的這樣的孩子,簡直是一種巨大到無以復加的幸福!他們暗暗想着。

    臨別之際,他們與丘辰夫婦約定,回爾灣之前還會來看明達一次——他們本想說兩次,又覺得太過分了。

    “等有了自己的寶寶,他們大概就不會對咱們的明達如此上心喜愛了。”丘辰立在臥房窗畔,目送車子開出洛氏莊園。

    “這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可失落的。”阮秋靠在他身側,自然而然地親吻他的臉頰。

    “我知道他恨我、怨我……但我還是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如你所見,我的過去完全就是紈絝子弟的軌跡,唯有他,是對我不離不棄的朋友、兄弟。如今,在這段已經碎裂的友誼之中,明達許是唯一的粘合劑。”

    我卻覺得碎了就是碎了,永遠也不可能粘合如初了。她是這麼想的,但嘴上卻說,“但願如你所願。”她說完這句話,目光平和地同丘辰對視一眼,感覺內心逐漸溫暖起來。

    傍晚,風雲從公司歸來,照例去書房整理心情。

    “見過了明達,感覺如何?”他的俊臉自窗畔緩緩轉了過來。

    “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啊。”悄悄潛進門的芳菲有些沮喪。

    “是味道。”風雲淡淡地說,“肌膚的味道。”

    “哥的鼻子有那麼靈?”

    “我這個人,比較敏感。雖然這常常使我感到困惑、無趣,但至少不必擔心因遲鈍而引發的傷害性。”他鬆弛地看着她,優雅地拉回正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感覺非常好。我和深讓都很喜愛那小帥哥。”

    “打算要個屬於你們自己的孩子嗎?”

    這似乎是個只有長輩纔可以輕鬆問出的問題。但既然風雲哥也是非常重要的至親,芳菲便沒有扭捏,直截了當道,“當然。”

    他凝神思索片刻,復又帶着溫潤的笑意看向她,“還以爲你仍會說——我這輩子絕不會生孩子做**的。”

    “說那句話時,我才十三歲啊。”

    “是啊,那麼恭喜你,此時終於長大了。”

    “也恭喜你,過了這麼久,居然沒有變老、變醜、變笨、變小氣,反而成長爲無人能及的風雲人物了。”

    “這真的挺好,芳菲,我們能成爲見證彼此成長之人。”

    “是的。哥。所以,我們纔會永遠支持彼此,祝福彼此。”說到這裏,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某個念頭,不由得輕輕叫了一聲。

    “怎麼了?”風雲緩緩朝她靠近。

    “還有羅錚文……也算是見證哥成長之人,對嗎?”

    “的確如此。且不止於此。”風雲大方承認,“他是我今生的知己。唯一的知己。”

    “也許你的知己來羅利了,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風雲進而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在機場無意間抓拍到的,回看照片時才無意間發現。留着莫西乾式利落短髮,就是那種兩側剃短寸,劉海很酷很硬朗的帥氣髮型。嗯……還穿着非常襯他好身材的大牌限量版菸灰色風衣,拿着個小型行李箱。但飛機上並未看到他,所以,我其實也不確定他是來羅利了。我只是覺得,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知己,便應該在這個時間點上來看看你。哥,你在聽嗎?”

    “抱歉,芳菲,我想單獨待會兒。”

    “好。記得別獨處太久,等一下就喫晚飯了。”

    “好。”風雲壓抑着內心的波瀾,極度剋制地點頭。

    門關閉的一剎間,他撥通了手機上設置的某個固定撥號鍵……

    “告訴我你不在羅利,沒有神鬼不知地潛進我家的地下酒窖,並在霍深讓的酒裏動手腳!快厲聲斥責我不該把唯一的知己想象得如此不堪!”他極力壓低音量,憤懣不平地道出每個字!

    “我們都有不堪的過去,風雲。我們都喜歡在這真實走過的不堪之上,去架構未來世界裏的虛幻完美。若成功,過往不堪亦可稱作‘自古英雄多磨難’;若失敗,追求完美便被恥笑成‘自不量力的愚蠢執念’。一句話,沒人祭奠失敗。”忽而忙音一片,鳴奏狠毒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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