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嗎?!”蕭然冷冷回嘴道,“我不想跟你說話,也從未認定你是我弟弟。”
“哥,久遠記憶裏的仇與怨都過去了啊。過去的事情是改變不了的。何不適時放下,輕鬆活未來的日子?!”
“但是你的娘奪了我娘一生摯愛的那男人啊——且還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懷上了你!多麼卑鄙、齷齪!”
“無論他們做了什麼……我都沒辦法接受你當着我的面兒對他們惡語謾罵!你的命不是你娘一個人就能賜予的吧?!你的成長曆程中有沒有得到過文家的庇佑?!你自己心裏有數!”
“夠了!”蕭然發動車子,憤然離去,只留下還欲爭辯的長髮妖男,在暗夜裏失魂落魄。
凌晨,文馨用一雙心事沉沉的倦眼守着一顆顆寒星。一彎冷月似在笑她,又將被一個男人狠毒耍弄了!
無論如何,我希望他平安。平安就好。她終於垂下眼,和着草地裏的淒涼蟲聲,嘆了氣,落了淚。她知道,自己對羅錚文動了真情。
忽而之間,手機響了。“馨兒……”羅錚文虛弱地喚她,“我今早出了車禍,肩膀受了傷。”
“要不要緊?!”她急急切切地問。
“還好……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啊……”
晚風悠悠盪盪,親吻她臉頰上的晶瑩淚滴,“你在哪裏?我去陪你。”
“天亮了再說吧。這麼晚出門,不合禮法,也不安全。”
“快說吧!在哪裏?!”她有些急了,全然拋卻了平日裏的內斂矜持。
“好吧。但儘量別驚動長輩們,只跟家傭交代幾句便好。還有,打車時把車牌號告訴我……”
“你都這樣了,還心細如髮的。”冷風環繞着亮閃閃的失眠的眼睛,和她瑟瑟發抖的瘦弱身子。
不久,她來到那傢俬人診所,看到了面色比月光還要慘白的錚文的俊臉,和他那裹着厚厚紗布的左側肩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摩挲着他的手掌,嗚嗚嚶嚶地哭泣。
“不要這樣……我已經沒事了啊。”他莫名心疼起她來,“我不想讓你爲我流眼淚。”
窗外,樹影隨幽風陰森搖曳着,層疊刻畫着他的不可捉摸的哀傷與她的清澈見底的心痛。
“爲何不去大一點兒的醫院?”許久,她才緩過來,四下打量着這個狹小簡陋的房間。
“開車前兩小時,我喝了杯紅酒……所以此事得低調處理。”他氣定神閒地撒謊。
“哦……以後別這樣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摸他的密佈堅硬胡茬的下頜。
“好。我答應你。”他也伸出右手,裹住她的,“我恐要一兩個月才能恢復如初,在此期間,你可願意照顧我?”
“當然。”答案脫口而出!然後她垂下頭,羞紅了臉。
“車禍?!酒駕?!恐是個幌子吧。”清晨,消息傳至鐸鞘莊園,鐸爺看着陸閒庭,“再去探探吧……我擔心的是——秦忠良殺回來了。”
“好的。老闆。”
“陪我一起去喫早飯吧。兒子去了羅利,孫子們呢,又趁着假期而早早地去參加補習班了……”鐸爺走出書房,陸管家緊忙跟了上去。
“沒辦法,私立精英小學一向風紀嚴格、學業壓力巨大,若想跟上其教學進度絕非易事啊。”陸管家適時跟進道。
“也許吧。西方教育實際上很狡猾,通過‘公立’與‘私立’的天壤之別,以一個寬鬆而不自知的過程,悄無聲息地完成了社會分層,將大多數付不起高昂的‘私立’學費、只得選擇快樂而鬆垮的‘公立’教育的孩子們自然而然地沉澱下來。”鐸爺意味深長道。
“即便你認爲億分之一的概率幾乎不可能發生,但是它就是這麼狠毒地出現在勁球獎上面了!”感慨過後,鐸爺從日式粗瓷碗中選了一個新鮮漂亮的小紅蘿蔔,細嚼慢嚥起來。
“我倒沒指望過能中大獎,但對於百萬小獎還是做過美夢的。”陸閒庭正在猶豫要不要來一塊非常厚實的烤魷魚,聞聽鐸爺發了感慨,緊忙恭恭敬敬地迴應道。
“要是中了大獎,你要怎麼花呢?”鐸爺饒有興趣地問。
“嗯……”他迷茫而興奮地挑起眉毛,想了想,“先買幾個大房子保值,再帶着老婆孩子環遊世界——但基本上這都只是想想罷了。”他苦笑着搖了搖頭。
“喂。子亮,我覺得你把油門開得太足了,這使我情緒不穩,很想狂揍你一頓。”
“那麼你來開。”子亮在路邊停下車,繞到副駕的門邊命令道,“下車!”
“原來你確實吃了一肚子**。”胥馳聳了聳肩,開門下車,往駕駛位繞過去,“我開就我開,我還沒兒子呢……死了豈不太賠了!”
“就你……還配有兒子?!”子亮坐上副駕,繫好安全帶,一臉嫌棄地撇撇嘴,眼睛望向窗外,彷彿他與胥馳還有幾世仇怨沒有清算似得。
“我們倆……”胥馳開着車,迎着冬日午後的明媚陽光輕聲道,“何時起,變得如此……”他頓了頓,好不容易拿捏出一個恰當的詞,“疏離。”
“沒有啊,是你太敏感了,魔王。”子亮笑了,看起來頗爲冷酷,冷酷而狡黠。胥馳一下子回憶起曾在子亮**的葬禮上見過他的這種笑容。
他試圖調勻呼吸,然後以比較平和冷靜的聲音說,“你是我弟弟,一輩子不能變的,是不是?”
“當然。不然你早被我幹掉了。”子亮嘟囔道。
至此,兩個人再無言語,車子便在無趣中抵達了目的地——陳氏養生館。
“我一開始還擔心,提議來這裏會不會引發你想起秋水……進而難過。”
“人總要朝前看的。”
“所以說,你很無情。”
“虛僞的有情有義遠比無情更噁心。就好像婉兒去世也沒幾天,你不也一樣扔下老爹和兒子們,躲到我這裏泡湯池子、尋輕鬆愜意嗎?!”
古色古香、通透寬敞的包房裏,兩個人泡在各自的湯池子裏繼續掐嘴架,中間隔着一道雕刻着一樹玉蘭花的玻璃屏風。
“是啊,我們似乎都是不可以太過幸福的男人了。”子亮有些頹唐地說。
接下來,兩個人閉上眼睛與嘴巴,開始打盹兒。
“兩位客人,時間到了。”過了一陣子,一個溫潤恭敬的聲音飄進門裏。
兩個人睜開眼睛,撐起上身,看了看各自牆面上的時鐘。快到下午兩點了。於是,他們慢慢地從浴盆中起身,走去各自的淋浴間。待收拾妥當,便開了門,跟隨守在門外的小夥計去做理療。
整套流程走下來,又過去了三個小時,於是兩個人決定喫過晚飯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