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定是我們搞錯了。那三人的友情,不過是少年時代的單純的快樂、****裏的遊戲的勇敢……因此,它並不堅固,也不真實,更別說什麼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了。”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然而其他人皆低頭喫飯,不給半點兒迎合、附和此話題的氛圍,這着實令她興致大減。
“瞧瞧,你們一個個的總是這麼掃興,或者說是無趣。”她忍不住抱怨起來。
洛爺嚥下嘴裏的食物,問了一句,“怎樣纔算是有趣?迎合你的不良心理嗎?”隨即又替他的妻解答道,“越是看人家出了事或者鬧掰了,越是能激發你的膚淺、刻薄的興奮。抱歉,我們可沒那些興致。另外,我還要勸你問問自己的心,是從何時何處獲得了對人家幸災樂禍、譏諷連連的資格與權利的?!”他的話不可避免地使他的妻陷入尷尬,變得狼狽不堪。
“我們喫好了,您們慢用。”丘辰緊忙帶着阮秋撤退了。
“老婆,你得管控一下你自己。不然就會這樣,人人都想躲着你。”
冷言撲面,令她既消沉又憤怒。
“也別急着發火,辜負了忠言逆耳利於行。”他說完這一句,也起身離開了。
面對滿桌佳餚,孤零零的她只得如常那般開啓自我安慰的心理程序,她也因此而永遠保有犀利與刻薄,永難學會靜定與含蓄。
“娘,我們去望晨坪上散散步,好不好?”晨光淺淺,映照着美好的兒媳。她愣住了,想不明白已經“安全撤退”的秋兒爲何又折返回來,所以只能無聲地打量着她的兒媳,試圖找出什麼異樣、破綻來……幾分鐘後,她方纔起身說,“那好吧,秋兒。”
望晨坪上,滿眼皆是沁心的色彩。“那塊草皮,有點兒不一樣。”向薄箏指着遠處的鵝卵石步道,“看到沒有?就在那個拐角旁邊。”
“是的。娘。”阮秋輕聲迴應,“昨晚,我在那裏挖了個坑,燒了一本日記,給天上的姑姑看。”
“真的?”她極驚奇地盯住阮秋,“這可真夠古怪的。”
“沒辦法,日記裏寫滿了古怪的心事,留不得的。”
“那裏面罵了我幾回?”
“沒幾回。”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媳?”
“因爲我有您這樣的婆婆啊。”
彼此鄭重地互看了一眼,然後極有默契地笑了。此時,風吹過鮮嫩整齊的大片草坪,留下一抹低微的嘆息。
“謝謝你特地陪我散步。自你嫁進來,這還是頭一回。”兩個人走得很慢,因爲於她們而言,融洽相處的光陰值得起細細品味。
“我也是鼓足勇氣纔敢這麼做的……”阮秋微笑着補充道,“倒不是怕您,而是怕自己笨拙,惹您不高興。”
“最後這句肯定是虛僞的客套話,”向薄箏搖了搖頭,回敬道,“我可不喫這一套的。”
“我不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太喜歡你的,你懂嗎?”黑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傲慢與無奈。
“我懂,也能領會愛屋及烏的道理……但有一天,當我自己做了婆婆,也未必能做得多麼恰當、出色。”至少你更善於辨別風向、判斷形勢,也更具割捨、忍讓精神。向薄箏暗想——這當然不能證明你比我更聰明出色,而只能說明——你窮過!想到這裏,她立即就得意到不行了。
“跟兒媳散步,實在很不錯!”她回到房裏,迎面碰到正準備出門的氣派得體的老公,便緊忙宣佈了她的感受。
“那麼恭喜你了。”聲音中毫無興趣。隨即,他表情平靜地錯身而過,就好像對他來說,她的歡喜是毫無意義的。也許他的本意並非如此。她默默回望他的背影,自我安慰着。
此時此刻,阮秋和丘辰正在嬰兒房裏陪他們的兒子玩耍,聆聽一個嬰兒用稚嫩而高亢的聲線表達他飽滿而熱烈的情緒。還有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時時刻刻蘊含着對世界的困惑與好奇,充滿了無以名狀的未知的驚喜,觸動着一對初爲父母的夫妻心底最柔軟、自然的幸福感。
“老闆,後面有輛嶄新的白色路虎,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咱們。”上班路上,風雲的司機語氣平和地說。
“哦?嶄新的白色路虎……”風雲依然在看一份報紙,雖然並不能認同那些誇誇其談的內容,“不必在意,也許只是順路罷了。”文字非常熱鬧,但佐證不足,實在沒什麼可信度。他搖了搖頭,放棄了那份報紙。
“如果你很在意那輛車,可以改變行車路線,看看它有沒有繼續跟着咱們。”風雲語氣溫和地命令道,“下一個路口左轉。”毅星照做了,不久之後,他瞄了一眼後視鏡。
“跟上來了……”他輕聲說。
“確定是那輛車嗎?”
“確定。”
“車牌號能看清嗎?”
“當然。是自行設計的個性化車牌。”
“讓我猜一下。”風雲報出了一個車牌號。
“您怎麼能……”毅星沒有說下去,因爲自後視鏡中看到他的老闆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你知道我配備了訓練有素的保鏢的,所以請儘量別用開玩笑的心態跟着我的車。”
“抱歉,我已經警告過陸千里別這麼無聊了,且也跟他表明自己不想負擔被你拆穿奚落的尷尬。但他不認爲你會知道我新近購買的這臺路虎攬勝的車牌號……所以硬逼着我的司機跟住你們。不過,我真的挺驚訝啊,畢竟,你幾乎不可能看到過我的這臺車……所以,我們家裏,有你的眼線嗎?!”
“湊巧而已,你別多想。”風雲淡淡地迴應,“珞珞,專心談一場戀愛吧——既然給了陸千里與你同坐一臺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