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376章:問心無愧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biqugev上班路上,風雲照例坐在車子裏,默默看他的報紙。巴洛克風格的吉他曲縈繞在耳畔,令他心裏稍稍釋然、愉悅。

    “周董事的車子,跟在後面。”不久,毅星壓低聲音說。

    “許是湊巧吧,畢竟走的是同一條路……”風雲放下報紙,沉吟片刻,然後說,“開慢點兒,讓他的車先過去。”

    “好。”毅星穩妥地降下車速。轉眼間,周董事的車子便超了過去。

    “聽說已經準備離開洛氏了。我在他這個年紀,可不是這樣沒有種的。”不服老的老人坐在車裏,回望被甩在後面的深藍色火焰,冷笑道。駕車的周響卻悶聲不響,這讓周爺很不盡興。

    “哎——”周爺故意清了清嗓子,“那麼,如果你是戚風雲,要怎麼反駁我呢?我猜,你會說——我的路還很長,不必那麼着急證明自己。”

    “抱歉,老闆。我不是戚風雲,即使是,也不會那麼說。”

    “那你要怎麼說?!”

    周響沒有立即作答,但他很清楚——一旦他的老闆開口問了問題,如果不能很“上道”地給出一個“過腦子”的答案,是很難過關的。

    “我只是想暫時離開硝煙四起的戰場,以退爲進地去度個假,順便——”周響停頓了一下,沉穩而清晰地說,“順便將輿論的壓力以及集團內部勢必掀起的短期混亂完整地甩給洛氏父子。”

    “果然是條毒計。”周爺點了點頭,“所以事實看上去是——一方面,老丈人逼走了賢能的女婿,扶持草包兒子當家做主……另一方面,女婿非但沒抱怨什麼,反而攜嬌妻去土耳其度假……嘖嘖……”

    “所以,您居然是這樣的戚風雲一直想拔除的利刺。”這一句實在是出其不意,大膽而狠毒。車子裏沉默了數秒,然後,周爺冷冷道,“所以,他大概總有辦法拔除我吧,然而,在那之後呢?他會平安無事地癒合那個深刻至骨髓的傷口嗎?!我想,無數次,他也問過自己這問題吧。”

    “希望他足夠豁達、聰明。”周響的聲音柔和下來,變得純淨、明亮。

    “但願吧。”周爺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慾望,只想戚風雲千萬不要放棄拔除利刺的野心。對,千萬不要。儘管我恨你、厭惡你,但是,不得不承認,你帶來了一縷氣息——令我這漸漸走向生理衰敗的餘生不會陷入混沌、無趣,也不會完全孤獨的氣息!他想着想着,竟然露出笑臉,像是躲在曙色無法抵達的陰影中窺探、竊喜的可怕笑臉。

    “婚禮定在六月十六,剛好在你和太太結束旅行之際。”週末上午,爾灣,陽光明媚,羅錚文獨自走在迷宮似的街道之中,心情愉快地致電他的知己。

    “所以我是沒什麼藉口說不去觀禮了嗎?”風雲望着窗外淡藍色的天空,微笑着問。

    “是的。”錚文停下來,語音漸漸躊躇起來,“婚禮會在羅利舉行,畢竟馨兒的孃家在那裏,而我呢,在爾灣也沒什麼親人……我只有你,你也在羅利,所以這決定挺不錯的,對吧?”

    “我建議你邀請羅家的人前來觀禮,做人做事,別太絕情!”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錚文嘟囔了一句,“即使請了,人家也未必肯來的。”

    “關鍵是你要誠心去‘請’,若人家還是不肯來,你也問心無愧了,對吧?!”

    “好吧。我知道了。”錚文鬆了口,話鋒一轉,明知故問,“那麼,你呢?好好的怎麼就決定辭去洛氏董事一職,和太太去旅行了呢?”

    “一樣的道理。”風雲坦然回覆,“年年歲歲,我誠心去擔當那個職位,若人家仍不認可,我也問心無愧了。”

    聽到此處,錚文真想大罵洛家,可還是按捺着,謹慎地表示着憤慨,“也就是你吧。也就是你這種被溫潤玄書浸透了頭腦的人物纔會這麼老老實實、默不作聲地離開洛氏!”

    “我可沒離開,”風雲輕輕回覆,“因爲我不會離開我的太太,所以,怎麼可能與整個洛氏脫離關係呢?”

    電話兩端沉默了數秒,然後,錚文輕聲說,“好吧。我其實是懂你的。”

    收線之後,兩個人各自交抱着單薄的雙臂,用眼角散佈着些許魚尾紋的雙眼去觸碰憂鬱的淡藍色天空,然後,輕柔地笑了笑。

    “在我看來,文郎有股天然的迷人的力量。但他是戚風雲的知己,這一點太討厭了。”接近中午,鐸爺坐在辦公室裏,邊端詳着桌面上那張內容端莊恭敬的請柬,邊跟自己老哥聊電話,“所以,回不回羅利觀禮,倒是把我難住了。”

    “也就是跟你客氣客氣吧,還當真煩惱上了?!”胥爺當即懟回一句。

    “那我就回去吧,權當做是去看看您。再說,人家客氣,我就得大方。”

    胥爺一愣,“你真是既可氣又好笑。”

    “有什麼不好嗎?”鐸爺笑起來,“您就沒什麼好消息要跟我說說嗎?比如,馳兒與婷婷的造人計劃……”

    “哪裏堵心你就偏偏要問。”

    “哦。抱歉抱歉。”

    “這世界就是這樣,親兄弟又怎樣?!當我還在因爲抱不上孫子而心酸難過時,你這天才般的似能看穿人心的高級人類,卻偏偏、故意要問出風涼話來。”電話在氣惱與失望中斷了線。

    您的世界就是這樣,對親兄弟的要求多得要死,句式章法,條條框框,一字一句都不願寬容、放過……您就不能想一想嗎?縱使世界再薄情,我也是您唯一的以血脈深情緊緊相連的親兄弟。

    鐸爺嘆了口氣,繼續對自己說——算了,不跟您計較了。我依然會以您爲重,而您呢,就隨意吧。

    “我也不想總是對他發脾氣,但不知道爲什麼,同樣的話,從別人嘴巴里說出來,聽起來就不那麼刺耳扎心。”放下電話,胥爺忍不住跟自己的太太訴訴苦。隨着歲月的波瀾不斷推進,他已習慣於這樣了。

    “癥結並不難找,不過是‘在乎’二字。因爲在乎,所以分外敏感、難以寬容。”她輕聲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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