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407章:隱士之危
    上午,霍深讓來到蕭然的住所,蕭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其請進門裏。.

    “準備去旅行嗎?”深讓坐在牆角的沙發凳上,瞥了眼在牀鋪上敞開了“肚皮”的黑色行李箱,幾套換洗的衣物與簡易的剃鬚工具整齊地碼放着,看情形還有一大筆空間可以用來安放整套的攝影器材。

    “來之前我給你轉了一筆錢,作爲你離職前的最後一筆獎金……多巧啊,你又剛好要去旅行。”春風般和暖的笑意洋溢在弧線剛毅的英俊臉龐上。

    本是滿腹怨念的蕭然不由自主地泄了氣勢,“抱歉,我還沒有做好交接工作……旅行之前,定會處理完畢。”

    “那麼,待你回來,記得通知我,有幾份前景不錯的工作想推薦給你。”深讓起身告辭,蕭然猶豫着要不要送送。

    “不必送了,”磁音深沉美好,“取悅逢迎,我們都不在行……提前祝你旅行愉快。”

    去公司的路上,滿目消沉的景緻,天色也是灰濛濛一片,深讓忽然覺得有些孤單。雖然相處的時間有限,但對於這位同窗助理的依賴卻已悄然累積起來了。

    “喂,我沒喫早飯,所以陪哥去喫個意大利麪吧。”深川忽而來電,深讓心頭一暖,乾脆地答應了。

    擁有蕨類幽谷景緻的餐廳裏,深川蹺着二郎腿,嫺熟地轉動餐叉,不斷捲起意粉放入口中,根本不怎麼擡頭去理會心愛的弟弟。

    “家裏……今早沒準備早餐嗎?”深讓向前傾了傾身子,雙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輕聲詢問。

    “你的助理撂挑子不幹了,我不得找點兒藉口陪陪你嗎?”深川放下餐叉,擦了擦嘴角,狡黠地笑起來,“其實不過是個助理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說呢?”他毫不隱晦自己對蕭然的不屑。

    深讓沒有作答,默默呷了一口咖啡。

    “當務之急是再找個助理……這方面,lrit似乎挺在行的。”深川並不理會弟弟的迴避,繼續遞進道。

    “你竟向我推薦那裏?”

    “不然呢?蘇雨推薦的人選,你用起來會得心應手嗎?”深川挑眉問。

    “的確不會。”深讓坦然作答。兄弟二人相視一笑。

    “爾灣的lrit哪裏都好,只是,少了那位阮秋啊。”

    “哥,提她做什麼?”

    “總覺得未來的日子裏,還會有很多交手的機會……而她,怎麼說呢?不好對付啊。”

    “不會的……我會刻意避免和她產生交集。”

    “這恰證明——你還沒有放下。”

    四目相對,深讓迴避了老哥的尖銳目光,又呷了口漸漸涼卻的咖啡。

    “好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深川指了指自己的手錶,隨即放下錢,努力地板着臉離開了。在大多數時候,他不怎麼給別人留面子,但面對唯一的弟弟,他免不了不露痕跡地柔軟、妥協。

    走出餐廳的一剎,透過蒙着細細塵土的轉門,他看到了守候在外的羅笙簫。那般安靜、耐心、機警、踏實的姿態,在灰濛濛的天地裏熠熠生輝。

    一路上,車子沉浸在靜寂裏,由於深川越來越挑剔、難以揣測,笙簫乾脆連音樂也不再播放了。

    真是無趣透了。深川暗想。然而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裝睡。

    車子開過一處大轉角,駛入一條筆直的大道,一輛摩托車穩穩地跟在後面。不久,紅燈亮起,汽車停了下來,摩托車卻突然加速,疾駛至深川閉目養神的後車窗。

    “趴下!”笙簫猛然吼了一聲,深川頃刻照做,與此同時,摩托車手連發數槍,子彈射穿車窗玻璃,若沉悶而輕微的蟲鳴般盪漾在深川周遭。接下來的數秒內,摩托車的轟鳴聲飛速遠去,他漸漸確定自己沒有被擊中。

    “您沒事吧?!”車門被拽開,笙簫喘着粗氣,青春可愛的臉龐上寫滿驚恐與關切。

    “沒事,真他孃的操蛋!”深川粗笨地咒罵着,算是還了魂。之後,兩個人迅速離開狼藉的現場,照例由蘇雨來善後。

    “如果是我,便要派來兩個殺手,一前一後,相互呼應,定能叫仇家逃命無望。”位於郊區的一處不爲人知的霍氏私宅內,深川手裏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摩卡,邊踱步邊跟笙簫絮叨。“所以,也許對方並非真的想要我的命吧。”他雖極力淡定,卻分明感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塊遲早要被冷槍撂倒的人肉靶子——無論如何奔逃。

    “那麼,這件事……如此險惡的事,真的連深讓博士也要隱瞞嗎?”笙簫小心探問道。

    “是的。”回答迅速而堅決,“接下來,咱們都歇歇,什麼也不想,不做,因爲外頭自有可靠、得力的人物傳消息過來。熬到晚上,就如常回家,半個字、半點兒表情都不可泄露。能做到嗎?”

    “能。”回答沉穩有力。

    “好。”深川滿意地點了頭,躺倒在牀上,一直緊繃的身子慢慢鬆弛下來。

    笙簫則坐在角落裏,捧起一本書,一雙大眼睛透過書頁的上緣,暗暗觀察着他的老闆。此時此刻,那個高大魁梧、張揚強勢的大人物變得溫和、安靜,彷彿一位擁有至真至善胸懷的隱士,獨自修爲於高深莫測的星空、宇宙裏。

    時間如常行進,整室被空調妥當地掌控着,空氣裏浮動着安然入睡的輕微鼾聲,以及時常翻動書頁的細弱酥響。窗外,天色被烏雲壓制得黯淡無光,沒有風流動,沒有雨籌謀,夏日的沉悶與躁動可想而知,然而,幸而,那一切皆已被緊緊隔離於——窗外。

    這樣也好,笙簫暗想,片刻也好,老闆可以做個閒適而無害的“隱士”。

    又過了一小時,他放下書,起身在房間裏小心地踱步,許是坐得有些久了,姿態也不曾變化過,所以整身有些痠麻。倏然之間,他瞥見了角落牆面上橫掛着的一幅字—— 臨楊凝式的韭花帖小品。

    一封傳世的回信,不過六十餘字,記述了微涼的初秋裏,於飢腸轆轆之時不期而至的一頓美餐。韭花肥羊,映照着深厚的情意,卻淡然簡拙地行現於筆端,令人回味無窮。

    “喜歡嗎?”身背後,迷人的磁音響起。

    “是的。”笙簫轉回頭,看着恢復了神采的深川。

    “你很有眼光,也很貼心,如今又救了我……”深川眨了眨眼睛,輕聲說,“我可以給你加薪,卻無法把它轉贈給你,你懂的,深讓送的禮物,我永遠捨不得轉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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