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433章:永難修復
    入夜,門鈴響了。.一位宅在家中一整日的幽蘭美人開了門,對於突然造訪的大人物感到驚愕,“以爲您不會再來了。”

    “我也以爲不會,卻又生慾念。”霍深川垂下眼,十分平靜地說,“我不知道此慾念來自哪裏,卻能真切感受到它被喚醒的時刻。”

    “這樣不對。”她欲將其拒之門外。

    “反正已經錯了。”他強勢而緩慢地推開門,一步步地走入傾城美人的公寓。他向來如此——一旦大腦說出“想要”,他就會忘記“應該”二字——在這方面,他的確厚顏無恥。

    激情過後,男人照例去沐浴,女人則在落地鏡前仔細端詳着自己,彷彿身心因爲剛剛經歷的激戰洗禮而衍生出陌生與恐懼感,需要重新審視一番方可自我確認。

    “怎麼了?瑩兒。”深川整理妥當,慢條斯理地走向美人,直到高大健碩的身影完整地映入鏡子裏,他方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她稍作猶豫,嫵媚地伸伸懶腰,柔聲作答,“沒什麼。”然後將目光投去灑滿月光的小陽臺,似乎是在品讀清澈的夜色。

    只是偶然的瞬間,造就了男人與女人的相遇與融合——她盡力自我暗示起來——即便其中夾雜着不道德的成分,卻也沒有情感的迷戀,那就還好,只當做各取所需吧。

    “那麼,”他以毫無情感包裹、卻又十分盡興的意味道,“再會。我的美人。”

    她將眸光轉向他,莞爾一笑,用甜美的音色迴應道,“再會。我的川王。”

    歸程,接替了笙簫的新任司機穩穩駕馭着氣派的吉普車,深川只顧閉目養神,回味美人留給自己身心的清甜餘韻。她不是這些年來與之交互、融合得最爲登峯造極的女人,但唯有她,道出了——川王。他睜開眼睛,於半夢半醒之間,望着異常冷酷卻又充滿玄幻色彩的月色,暗想,我喜歡這稱謂。

    “爹,大伯大概又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家裏的氣氛也因此而尷尬起來。”夜色正濃,霍笙簫致電他的父親,語氣裏埋藏着擔心與抱怨,“我知道自己是晚輩,並無資格說些什麼,但是,您也說過,霍家終歸是要靠他撐下去的,所以,我是說,您可否再努努力,勸勸他。”

    深讓照例跟兒子說了幾句毫無新意的安慰的話,然後便掛斷了電話。至此,不快的迴響一直留在耳底、心上,擾得他無心繼續練那“蕭然自遠”四字,只得離開書房,獨自去庭院裏走走。

    “你一定要改改這個無恥之癮。大哥。”夜色之中,回憶之風吹拂着山峯般高大氣派的男子,他慢慢行走,緩緩思索着一些往事。

    “我這個癮,是無端而來的嗎?!若不是被娘無情拋棄,烙下了自童年累積至今的精神創傷,何苦用這樣無恥的方式來撫慰、宣泄?!”

    “你總是用這話來替自己開脫!”

    “不然呢?還能怎樣?!”

    “深入內心,直面創傷與黑暗吧。”

    “說得輕巧,你可是得到了全部母愛的那個孩子,所以你知道什麼?!每每我和妹妹難過得要死,鼓足勇氣打電話給娘時,得到的都是極度冷酷、千篇一律的回覆,‘孩子,我很忙。感冒而已,難過而已,考砸了而已,打架而已,失戀而已……而已,而已……總之,你會好的,靠自己順利地好起來吧。’請問,這是一位**面對缺乏母愛的親生兒女該說的話嗎?!啊!在這種深刻創傷中長大的我和晴兒,又怎麼可能如你所願,輕輕鬆鬆地深入內心,直面他孃的往時黑暗?!抱歉,我有些激動,但請放心,事到如今,我和晴兒,是絕對不會硬逼着親孃內疚,難過的。因爲早看透了,對我們倆,她從來就沒那個心,那個情懷。”

    深讓停下腳步,看着隨風搖曳的一叢清高的竹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讓,有心事呀?”不遠處,美麗的妻立在如水的月光下,歪着頭,朝他溫軟一笑。

    “沒什麼的。”他邁開大步迎上去,抱住她香甜酥軟的身子,輕輕地吻了她的面頰。她也因此而不想再追問丈夫那一聲長嘆的緣由了。

    臥房窗畔,陸明春舉着一杯咖啡,目光專注地凝視着於月下相擁的兒子兒媳。多麼好啊,這樣的夫妻。她暗想。雖然自己未曾享有過這樣的婚姻生活,但在心愛的兒子這裏所實現的婚姻幸福,於她而言,具有更多的意義,更大的價值。

    忽然之間,手機響了,“前夫”二字赫然顯示在屏幕上,她微微蹙眉,接了起來。

    “抱歉,這麼晚還要打擾你。”霍青州的聲音還是那麼厚重、迷人。

    “所以揀主要的說吧。”她放下咖啡,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川兒的事,你可否也管一管?先別急着說管不了,因爲‘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我相信你是有辦法管得了、降得住他的。”

    “可當年系鈴的並非我,而是你們霍氏……離婚之時,對於他們倆,總有一方要放手,纔不至於傷及孩子。不是嗎?!當然,我不否認對於川兒與晴兒的狠心、決絕,但既然做出了選擇,在我有限的精力裏,那是我能給予他們的別無選擇的態度。抱歉,那種態度讓他們受到了深刻的傷害,且無可挽回、永難修復。更爲抱歉的是,我沒有後悔,沒有內疚,對於他們,只剩下無能爲力。”她分明感覺呼吸已凝固了,但還是倔強地說出這番絕情至極的狠話來。

    “你知道嗎?”沉默的時鐘劃過了六十秒,霍爺很低聲地開口道,“你已經很久沒跟我說過這麼多話了。”

    “是的,我知道。”她稍停片刻,淡然作答,“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希望你,並藉由你而使川兒與晴兒明白——不要再對我抱有任何期望。”

    電話斷了線,霍爺坐在一把孤獨的沙發椅上,一動不動,神情傷感至極。對他來說,曾經的伴侶永遠具有特殊意義,即使在長久的分離之後,他仍然固執地、近乎卑微地留存着可以與之破鏡重圓的渴望與期望。所以此刻,被明春決絕擊碎的期望已轉化爲一種悲哀的天意,盤踞在他的靈魂裏,宿命裏,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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