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只是不想安於現狀,纔會執着地向前奔跑……但無論如何,他從‘道業’辭職的事,真的很抱歉,峯哥。”她思量再三,決定致電leo博士的得意門生——一位在漫長而艱難的歲月裏與她建立了深厚友情的男子。
“我倒是沒什麼,因爲也只是介紹人而已,真正覺得不愉快的大概是尹先生吧。明明那麼器重你的大哥,給其足夠的發展空間和良好的平臺,卻換來得力干將說走就走、毫不留情的辭職。”
“尹先生那裏,我哥改日定會登門致歉的。”
“沒用的。畢竟,他可不是因爲給蕭家面子才讓蕭山進入‘道業公司’的,對吧?所以啊,我恐怕要親自奔赴羅利,誠心誠意地負荊請罪。”
“委屈你了。”
“誰讓我們都姓那個硬不起心腸的‘阮’呢?”電話斷了線。
微風彷彿對若有所思的她動了情,溫柔地陪伴、繚繞着她。阮仁峯,她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你會不會因爲對我哥不滿而有所行動呢?惡搞?懲戒?這些向來是你的拿手好戲,雖然相識已久,我卻依然沒有多少把握去讀懂你。但她轉念又想,也許沒有人願意被讀懂自己的每一個章節吧。
“總之,此刻,我有一些不安、擔心。leo,”她舉着手機,擡頭望着遠處山巒上的美妙曲線,近乎耳語地說,“希望你勸勸仁峯,不要對我哥使壞。”
“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曾經的戀人發表了感慨,“還是那麼好聽。”
“謝謝你的讚美。”
“我會勸他的,畢竟,在他心中還有些分量的人寥寥無幾,而我,確實是其中之一。”
“多謝。”
“作爲回報,請答應我要一直幸福下去。”
“好的。”她收線,略帶傷感地嘆了口氣,然後默默無聲地走過望晨坪,走進金碧輝煌、古老而龐大的“洛氏城堡”。
“到我房裏來一下。”盤旋上行的樓梯盡頭,向薄箏居高臨下地發了話,目光流露出無比的優越感以及因此而衍生的挑剔、刻薄。阮秋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紅木打造的樓梯扶手,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今日回孃家老宅時,無意間發現了這個。”進了房間,薄箏自梳妝鏡前拿過一隻古董首飾盒,慢慢地遞給兒媳。“打開看看。”她柔聲道。
阮秋照做了,於是,一枚碩大的天然祖母綠吊墜映入眼簾。
“這是祖母送我的,我記得只戴過那麼一兩次而已,如今送你了。如果覺得款式不時興的話,可以讓胥馳的老婆幫忙重新設計一下。”
“多謝您。”阮秋平靜地道謝。
“也可以拿去做公益或者乾脆賣掉套現,”薄箏也特別平靜、直白地補充道,“放心,給出去的東西,我向來不再關注它的去向。”
“好的,我會看着辦的。”迴應裏現出些許倔強抗爭的意味,這顯然無法令高傲、桀驁的女王佔到上風、獲得滿足感。
如果角色轉換過來,你就會知道婆婆的心情了……凝視着兒媳的婆婆露出了一個優雅而冰冷的微笑。
阮秋當然讀得懂那微笑裏的意味,遂有些疲憊。與婆婆相處的日子裏發生了許多事情,無論好壞對錯,至少彼此都沒有犧牲底線,或者損失體面。想到這裏,她就默默收好首飾盒,離開了婆婆的房間。
“先收着吧。”她不由地自語着,將其放到梳妝檯下方的某個抽屜裏。
“您知道嗎?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情感。我是說,秋兒並非我所愛戀的女子,從前,現在,未來,對我來說,她就是非常養眼、且可以信賴的夥伴。”
“可話說到現在,我一直沒有要求你對你們的關係做出明確的解釋。”
“哦,老師,您真是的……我是怕您誤會呀。”次日上午,正準備飛往羅利的阮仁峯接到了師者來電,於是一邊舉着手機,一邊在候機大廳裏散漫而孤獨地徘徊着。
“我已經沒有資格誤會什麼了,只期望她一切安好。”
“當然,她會一切安好的。”
“所以別去打擾蕭山,可以嗎?”
“我儘量吧。老師。”
“這回答讓我覺得你已經有所行動了。”
“有時候,生活需要些無傷大雅的調劑……僅此而已。”
“我就只能勸到這裏了。”
“再會。老師。我打算在聖誕前夕去看您。”
“歡迎你隨時來訪。”
收線之後,仁峯停下腳步,看着大片玻璃幕牆之外的機場風景。其實除了廣闊、平坦、有條不紊,以及今日美好的飛行天氣,也就再無其他了。
反正,我已經決定考驗一下那個長不大的任性傢伙了,至於後果……想到此處,他嘆了口氣,大不了就是失去秋兒這個養眼的夥伴吧。我可以的,反正這麼多年來,我們也少有往來,不是嗎?!而現在呢?嫁入洛家,做了**的她顯然更沒工夫做我的夥伴了。不知不覺,大家都變了啊,連曾經說會一輩子和秋兒在一起的老師,也娶了他人爲妻,不是嗎?!而我呢?我?唯有我,誰也沒娶,甚至誰也沒愛過呀。
廣播響起,他收回思緒,整理好心情,拐過一道彎兒,向着登機口走去。“誰也沒娶,誰也沒愛過……”然而,這話完全就像一句悲情的歌詞那般,形影不離地跟着他,跟着他,漸漸地,他也就習慣、麻木起來。
“阮仁峯……瞧你這名字,我要怎麼稱呼你呢?峯哥哥,呃,峯哥哥聽起來很像‘瘋子哥哥’。仁峯呢?又讓人想起‘人來瘋’。阿峯……不,更不可以,我已經有一位‘阿豐’了,他是唯一的‘阿豐’。所以,就只能叫你——‘峯哥’,雖然有些俗氣,但你長得本來就有一點俗氣……請原諒我的直白。”
“不,我不會原諒你的。被一個同樣姓‘阮’的女子戲弄,這仇要記一輩子的。”
飛行途中,他醒來,打開遮陽板向外探看,除了陽光與大片白雲,什麼也沒有。我來了,阮秋。他在心裏默唸,希望你的老哥能經得住我對他的適度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