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開了,英俊的蕭山走了出來,與身側的另一位高大削瘦的男士融洽地聊着天。
“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助理蕭然,這位是我打算聘任的另一位助理卓瑩。”
兩個人客客氣氣地向對方頷首致意,算是正式認識了。
“蕭然於我而言,是舊相識,也是非常有實力與進取心的夥伴。而小瑩,”蕭山望了眼美人,“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當然。蕭董。”
“你的履歷……”蕭山略一思索,邁開步子走進辦公室,蕭然緊隨其後,而卓瑩則有些忐忑、猶豫地滯留在門邊。
“你的履歷多少有些牽強、寒酸吶。”蕭山朝她招手,示意她進來,然後關閉房門。
她照做了,動作輕柔,也並不拖沓。
“雖然這種說法不怎麼禮貌,但我覺得有必要拿出來說清楚。”蕭山坐定,然後朝向她,表情嚴肅地說,“你說你擅長古箏與茶道……我需要這樣一位助理,希望你確實有這樣的專長。”他指了指辦公室角落裏安放的一臺素面小葉紫檀古箏。
“如果可以,我想聽一曲‘四段錦’。”
“好的。我料想今日會有所施展,便隨身帶了義甲。”
“果然聰慧。”
“過獎了,蕭董。”美人嫣然一笑,嫺熟地用膠布纏好玳瑁義甲,款款走至柔和典雅的琴前,落座,閉目沉思片刻以平心靜氣,於剎那間顯現出沉穩靜美的風韻,令觀者難以忘懷。
琴音起,悠然自得,徐徐舒展一卷“清風弄竹”——大指託劈指法剛勁均勻,若利落之清風,撫弄輕盈、青翠之竹林,浮現一派詩情畫意。
忽而風速轉快,託劈清晰,強拍之上,花指頻繁閃現,琴音轉入“山鳴谷應”——於羣山之中,幽谷石壁之上,深沉之風不斷撞擊、迴盪,鳴奏自然之大氣魄。
轉而,音色漸漸鬆弛,節奏舒緩,強弱交替變化,恰似“小溪流水”,自山澗中歡快流淌,汩汩清泉潤心田。
尾聲,強拍上的花指與弱拍上的滑音緊密銜接,爲中指勾出的熱烈奔放的旋律錦上添花。三連音節奏準確,指法靈活豐盈,琴音歡暢豪爽,節奏鏗鏘有力,於佳節團聚之時,描繪“普天同慶”之盛世與溫情。
曲終,餘音繞樑,令聽者陶醉不已。美人起身施禮,靜等一個結果。雖去與留,於她而言意義重大,然而此刻,卻有一抹真切的淡然浮現在美麗的臉龐上。既然左右不了什麼,不如就交給命運去定奪吧,無論如何,坦然接受結果就是了。想到此處,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輕輕眨動了一下。
蕭然擔心蕭山立即做出決定,便喧賓奪主地開了口,打發走了瑩美人。
片刻之後,唯剩兩人獨處的辦公室內,他一臉沉思地說,“蕭董,我知道你想留她,但這不合規矩,留下一個並不具備助理特質且來歷不明的女孩兒,只因她擅長斟茶撫琴?抱歉,這風險太大了。”
爲了迴避蕭然咄咄逼人的眸光,蕭山轉過頭去,望向窗外,“我很感謝你跟我說這番話,真的,能直言不諱地跟我說這些的人,值得起珍惜與信任。”
但是,這番話之後往往會有“但是”二字。蕭然落座,有些氣餒地靜等蕭山說出預料之中的話。
“但是,至少目前,我需要這麼一位負責接人待物的助理。”
“接人待物需要的是可親可愛、溫情而殷勤,這些特質恐怕無法通過撫琴、奉茶來考量吧?另外,你覺得她可以成爲你全盤掌控的美麗棋子?抱歉,直說吧,向來以技術爲專長的你恐怕難以駕馭這樣的棋子。”
“我還是想嘗試一下,即使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這就難說了。但這句話,向來犀利的蕭然還是嚥了回去。既然老闆都已鐵定了心要留下卓瑩,也就多說無益,靜觀其變吧。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對我缺乏信心。蕭山也不由失落起來。也是啊,畢竟,他可是連霍深讓那種厲害角色都難以駕馭的大將啊,所以我能理解,但仍難免傷心。至此,兩個男人都沒有再做交流,而是各自沉浸於自我思考之中。
“抱歉,我似乎要被淘汰出局了。”回到臨時租住的公寓之後,卓瑩致電阮仁峯,“這樣也好,我是說,我忽然害怕起來。”她把一隻手按在忐忑起伏的胸口,十分認真地說。
此時,永不歇業的念雲郎咖啡館裏,仁峯舉着手機,靜靜聆聽美人不規則的呼吸。桌面上平鋪着幾份報紙,一杯咖啡正在散發碳燒香氣。“也沒什麼,敗了就離開,我安排你去別處發展。”他啜了口咖啡,以輕飄而冷酷的口吻說,“畢竟我們也沒多少交情,我也就只能幫到這個份兒上了。”這話成功地使卓瑩難過起來。好的,謝謝你。她在心裏默默地說。其實我所要的不多,以陌生人的姿態去寧靜美好的地方,藏住過往,秉持本心與某些信條,孤獨而充滿安全感地自由生活,足矣。
結束通話後,仁峯繼續看報紙、喝咖啡,他完全隱沒在這家勤奮的咖啡館裏,心安理得地做一位慵懶而無所事事的客人。這裏真的相當不錯,咖啡好喝極了,侍者機靈得很,背景音樂以及牆面上的每一幅畫都非常有品味……除了食物不太對胃口。啊。戚風雲,你居然會開這麼一間咖啡館。他翹起嘴角,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