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來搶風頭的。”宴會廳裏,霍深川隨手拿過一杯白葡萄酒,朝身側的弟弟喃喃,霍深讓卻沒有迴應什麼,他的眼睛正在注視不遠處相談甚歡的兩個男人。
“比起爾灣,這裏自然更讓我安心,嚮往。”
“這裏充滿了你的回憶。”
“是的,但怎麼說呢,回不去了。”
“前途一片光明,爲何要往回折返?”
“說得也是啊,風雲哥。”陳威心中涌起一種溫潤無聲的親近感,釋然一笑,再次與他的偶像碰了杯。
“原來是介懷你的助理與戚風雲那麼熱乎。”深川莫名一笑,“瞧你,一副失戀的樣子。”
“有嗎?”深讓笑了笑,“不過我怎麼瞧哥臉上也有失落感。”隨即遭遇了老哥的白眼,“臭小子。”川王嗔了一句,敗興地轉身走開了。
柔美的光線下,他的視線像一隻尋尋覓覓的蝴蝶,飄落在花樣女子身上。的確很美。回憶裏的溫存盪漾起微妙的芳香,熱血涌上臉頰,但身體依然立在原地,白葡萄酒令他感覺挺好,周遭的潛藏在繁華喧鬧中的安靜與和諧也很好,既然一切都好,實在不值得爲了眼前的女子而打破什麼,或者有所行動。
但是,當一位青春正盛的英俊男子進入視野,大大方方地同美人攀談之時,川王還是被觸動了——當一個人遇見令自己心動、迷醉之人,一定就是那副模樣兒吧。他暗想,我可不會再爲任何女人心動、迷醉,美人於我而言,只是一種捲起本真慾望的波浪,我願乘興踏浪而行,永不停歇……這能怪我嗎?我又有什麼錯呢?不。沒有。
心理暗示不斷堆砌着理所應當的磚頭,一塊塊地構築起厚顏無恥的高牆。長久以來,親人們就站在那面恥辱牆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誡,卻收效甚微。沒有人想過拿起一把大錘,狠狠砸碎那牆,也許是覺得牆體坍塌的一瞬間,他們所珍愛的混蛋也會跟着完蛋了吧。
“感覺大哥又要動壞心思了。”陳威走到深讓身側,低聲提醒道,“總得有人管一管吧?”
“倒也不必。這位美人是與風雲一同來此的,所以大哥不會心裏沒數的。”
陳威聞聽此言,臉色一沉,默不作聲地走開了。深讓自然明白助理的不滿,卻也沒有太過在意。他覺得自己並未冤枉戚風雲,此時,此地,此位眼中閃動着溫柔而迷離光芒的美人,不可能不是個陷阱。
“爲了愛情與親情,爲了健康與未來,爲了這美好的夜晚……”卓越舉起酒杯,笑容真誠而溫暖,親家陸明疆也極有默契地跟着舉杯,朝來賓祝酒。
鮮花,佳餚,華美的衣裙,復古的光暈,形形色色的孤獨之客……這一切交織在一起,集結成隱沒自我的一出好戲,足以使人沉醉、淪陷。
忽然之間,一把飽含滄桑的低沉嗓音唱起一首古老的愛情民謠,宴會廳的舞臺上,老邁的歌手撥弄着他的吉他,以他對世事的解讀,演繹無窮韻味的歌曲。
這是恬淡動人的時刻,心底的冷漠被歌聲震動,漾起輕柔的波瀾,人們回到各自的記憶裏,靜靜體會着往昔歲月那些特別的時刻。偶爾,淺淺一笑,或者有些激動、傷感、茫然、不知所措……這的確是一首能將所有人都捲進去的奇妙歌曲。
“也對,洛家的女婿嘛,住洛氏宅院也是理所應當。”川王下了車,朝風雲冷笑,“所以絕對不是窮追猛打地要給我施美人計,對吧?!”
“你想多了。”風雲示意毅星與卓瑩迴避一下,隨即坦然一笑,“川哥居然可以放下陳年芥蒂,住到這裏,不說是奇蹟吧,也是連你自己都未曾預見到的……對吧?!”
深川竟然無言以對。雖然複雜的心境沒有表現出來,但他覺得自己已經被擊潰了,只得轉身穿過庭院,去探訪他一直渴望走入的**與弟弟共同生活的那座“城堡”。
“沒事吧?”茶室之中,奉茶的仙子小心翼翼地敬上一杯熟普洱。
風雲接過來,細細品了一下滋味,“好雖好,但你奉茶不專心,稍顯遺憾。”
“受教了。”卓瑩婉約一笑,面有愧色。
“戚風雲的路數……究竟是什麼呢?”毗鄰的另一棟別墅裏,深川正在品他的雪茄。深讓放下手裏的書,輕聲迴應,“看來他具有讓人惦念、迷戀的魅力。”
“呵。”深川大爲掃興,放平了雪茄,朝老弟譏諷道,“你說這話,別是愛上他了吧?”深讓歪了下頭,聳聳肩,笑而不語。
“雖然奉茶不夠專心,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帶我來此地的用意……不只是臨時起意吧?”
淺淺的一小杯茶再次奉來,風雲照例接下,品了一口。“就當做是派發員工福利吧。”他優雅而沉穩地開玩笑,“然而福利卻有所不同——給你的是帶薪旅行,給毅星的則多了一重——與美人同行的帶薪旅行。”美人垂下眼,甜甜一笑,收回茶杯,再從容地坐回茶案旁,有條不紊地收尾。
良久,兩個人默然無聲地坐着。香爐裏的龍涎香清幽地晃着一縷煙柱,整室飄蕩着泥土的芬芳。窗外,月亮散發着清寒之光,斜斜地撒進些許涼意。
“晚安。”俊逸的君子起身走至茶案旁,口氣溫和地囑咐道,“別熬得太晚,明日還要早起,我們一起去市中心的中央商務區逛一逛。”
“好。知道了。”她恭順軟糯地迴應道。
“千里也是奇怪,好好的請戚風雲來做什麼?!分明沒有交情,卻藉着訂婚宴把僞君子邀來起膩。”
“也許是想跟戚風雲有進一步的合作……比如,lrit波士頓分部。”
“會嗎?你竟想到這一層了?”惺忪的睡眼裏露出明亮的神采。
“會的。是的。只是還沒有想明白與他同行的美人會是怎樣一步棋……”
夜深了,同睡在一張大牀上的霍氏兄弟仍在聊天。
“這一夜,咱們拜他所賜,終究是要輾轉難眠了。”那聲音沉沉而無奈,一下子滑入深讓的心裏。其實是拜你所賜,那位卓瑩纔有可能成爲對付你的一招兒棋,不是嗎?!他很想痛快地說出來,卻終究無法突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