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508章:獨特之燁
    爾灣,週日的午後,妙不可言咖啡館裏有一種令人身心舒暢的氣氛。.biquge留聲機照例播放着懷舊的老情歌,文燁在近窗處、某個正對着門口方向的座位上動了動身子,姿態像一隻艱難爬上一條沾滿露水的樹枝的軟嫩蟲子。

    坐在對面的陳晨小姐也顯得很不自然,她根本就是被逼着來相親的,而且是千里迢迢來“投懷送抱”的,再怎麼樣都覺得胸悶氣短。

    “聽說這間咖啡館是你大哥開的?”她盡力閒扯了一句。

    “嗯。”他卻敷衍了事。

    “生意不錯吧?”她想終究要對得起媒人的美意,怎麼樣都該再聊幾句的。

    “一向都很冷清。”他毫不留情地扮演了聊天終結者。

    此後,不約而同地,兩個人茫然地看着窗外,於初夏的蓬勃景緻裏,詛咒這場操蛋的相親。

    “我,不太舒服,有點兒暈暈的。”靈光一現,陳晨找出了離場的藉口,“誰知道呢?旅途的顛簸使我感到頭疼、想吐,久坐也引起了腰痠背痛。”

    文燁上下左右地仔細打量着這位紅光滿面的女士,恨不得把那條復古風格的連衣裙上所有的黑色波點都數一遍。半分鐘後,他大致完成了“波點清點”的扯淡工作,關切問詢,“這樣啊,不要緊吧?”當然,這肯定是一種表演,他心裏巴不得趕緊溜之大吉。

    “沒什麼的,回去歇歇就好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果然上道。他立即說,“好可惜,本想多聊一會兒的。”思維卻已漸漸飄向崇山峻嶺,去欣賞大自然的壯闊風景了。

    “改日吧。”她竭力配合他的表演,“第一印象都還挺好的,應該保持聯絡。”隨即起身離場,不得不說,她走路的姿態很優雅。

    “我送你啊?”他紋絲未動地朝那條曲線美好的背影說話。

    “我能行的。”她繼續行走,並擡起手臂擺了擺,很快就消失在視野裏。

    “這麼快就相看完了?媒人可是你瑜花阿姨,所以無論如何,你可別失了禮數。”文燁回到家中,被老爹逮個正着,他心中暗想真是失策,沒有料到爹今日沒有出海、爬山、打球或者出門會友,而是特地在家中等相親的消息。然後,他故作鎮靜地看看手錶,再帶着遺憾、失落的口吻應道,“陳晨小姐遠道而來,像是有些不舒服,我也不好賴着人家問這問那的,只得由着她回去休息了。”

    兒子話裏分明藏着水分,文玄卻也不願深究細問,“行啊,那就改日再約,反正人家會在爾灣住上一陣子,足夠你們慢慢談,好好談。”

    “我盡力吧。”兒子老氣橫秋地嘆氣。

    “總之,趁着我還在,你還有人管着,儘快脫單吧。”這一次,父親的語氣裏有了傷感的情緒。

    “嗯,我知道。”兒子盡力一笑,轉身離開了廳堂,攀上富有浪漫風情的弧形樓梯。父親則繼續坐在空蕩的空間裏,獨自寂寞。

    總之,不可以敷衍地活着,不可以太過自我地活着——這是父親想對兒子說的話,但他無法說出口,因爲自己的人生已活成了悲涼的笑話。

    剛回到房間,母親又推門進來,文燁瞬間失去了耐心,舉起雙臂道,“娘,今天就別問了好不好。”周雲曇向兒子投去短暫的一瞥,隨即轉身離開。門被關閉的一瞬,文燁才感受到那稍顯哀慼的一瞥的分量——母親一定很難過吧,在這世間,她只有我可以指望啊。想到這裏,他覺得透不過氣來了。

    “她怎麼樣?”不久,胥子亮來電,並問了他本應最反感的問題。

    “她……不算好看,臉蛋上居然有曬斑和暗瘡,小圓眼睛,鼻子有點兒塌,嘴巴很大,嘴脣卻很薄……”他舉着手機,碎碎叨叨地回憶起來,“她生在大富之家,受過良好的教育,不迂腐,很聰明,卻也有點兒激進、執着……”

    “嗯,相看得還挺仔細的。”子亮坐在寫字檯前,饒有興趣地玩兒報紙上的填字遊戲。“這是對的,燁,相親沒什麼可牴觸的,你需要有人做伴——”

    “別像個老媽子似得——”

    “老媽子不會稱呼你爲——燁。”

    “我還沒說呢,這稱呼可真夠噁心的。”

    “噁心什麼?你的名字只能用這個暱稱好嗎?‘阿燁、小燁’太‘爺’,‘燁燁、燁兒’太娘……我就不同,名字天生自帶暱稱,子亮,子亮,多好聽。”

    “去你的吧。”文燁回了一嘴,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是啊,你多好,年紀輕輕,兒子一雙,且沒人逼你相親。”

    “我的好,是我爹和陸婉兒給的,現如今,爹失望了,婉兒死了,留了一雙兒子和半個女兒給我——是的,還有半個女兒——朵兒,我們前兩天還視頻來着,她長得飛快,眼睛越來越像婉兒了……”

    “不說這些了,下週末我們去爬山怎麼樣?。”文燁只得岔開話題。

    岔開得很及時。子亮調整着情緒,順勢說,“這個,不好說呀,也許你沒空的,相信我,這次相親不會在短期內玩完的。”

    “你別咒我。”

    “剛好相反,我會日日爲你祈禱。”

    “掛了!”文燁一時心煩,粗魯地切斷了電話。這種粗魯使他喫驚,卻也無可奈何。單身太久了,他早就喪失了與人共浴愛河、進而共度餘生的能力,內心深處,他不想被任何情感套牢,所以相親總是危險的,並使得“不會在短期內玩完”這種詛咒愈發刺耳扎心。

    即便如此,也不必這麼害怕吧?!轉而,他躺倒在牀,又開始自責對子亮的粗魯。他兩眼茫然地睜着,直睜得發酸發燙才閉上,他知道此時的自己肯定像個滑稽的小丑。什麼也別想了,小丑——他對自己說。

    “覺得他怎麼樣?”入夜,羅家的宅院內,作爲媒人的歐陽瑜花來到客房,向陳晨探問道,“雖然留長髮這點兒確實有些——獨特,但是,除此之外,他幾乎是完美的吧。父親是有名的攝影師,母親是大家閨秀,自己是攝影界的後起之秀,很有天賦和想法,身材高大,相貌英俊——”

    “不是英俊,”陳晨不得不打斷了媒人的話,“是妖豔。”兩個人對視一眼。

    “的確如此。”瑜花脫口而出,隨即覺得這樣附和晚輩着實不妥,趕緊補救道,“可是,晨兒,你得允許世界是多元而豐富的,且對你來說,這種獨特不也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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