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風雲跟着起身,扶着父親的手臂出了門,“今夜的棋局真好,我又獲益了。”
“少來了,”戚爺俏皮地白了兒子一眼,“你就這點兒不好,總是自自然然地拍馬屁。”
風雲會心一笑,“您就這麼看自己兒子呀。”
“是呀。”兩個人都笑起來了。
風雲回到臥房時,太太不出所料地睡着了。他悄無聲息地上了牀,打開牀頭燈,繼續讀那本荒漠甘泉。
惡者從來不肯放棄他的地盤,除非先有一陣激烈的戰爭我們進入神的國,必須經歷許多艱難。
他合上書,關了燈,眼望着虛無的夜的黑暗,默默消化着一段文字。
“喂,風雲,我們聊一聊吧。”上午,風雲抵達辦公室的時候,正在跟助理吳信步閒聊的周爺轉而朝他放話。
風雲點了點頭,吩咐信步泡兩杯花茶,然後穿過助理辦公室,打開一道門,將周爺讓了進去。
兩個人相對而坐,都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可想而知。周爺今日看起來格外顯老,卻也格外清醒、嚴肅。片刻之後,信步進了門,上了茶,重新關好房門。周爺品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點了點頭,“信步泡茶的功夫有所提升當然,跟你沒法兒比。”
風雲禮貌性地回覆,“那麼下次我來泡茶。”
“那麼我就當真記下了。”周爺掏出煙和打火機,嫺熟地吞雲吐霧。風雲將手邊的一隻水晶大煙缸緩緩地推過去,周爺領了情,敲了敲菸灰,露出一點兒笑容,“這菸缸是珞珞送的吧”
“是的。”風雲進而問,“最近也不曾見她,她還好吧”
“和陳進還算太平吧。”周爺本想說“和美”,但覺得“太平”纔是準確的狀態。
“不說他們了,”周爺晃了晃手臂,終於說出正題,“聽武尚笛說,胥馳找過他,打探我來着。”
風雲輕聲說,“是啊,見過面,一無所獲,還在半小時後出了車禍。”
周爺迅速看了風雲一眼,目光犀利而兇狠,也帶着些許驚訝,“車禍”
“好在人沒事,也沒有目擊者和監控錄像也就沒掀起浪來。”
“那就好。”周爺點了點頭,不忘損一句,“所以說好奇心不可以太重的。”
“不過人類的進步也的確是好奇心推動的。”風雲面色平靜地說,“另一方面,對您好奇的人格外多,也不見得人人都出了車禍翻了車,足見,不關好奇心的事,多半是趕上寸勁兒了。”
周爺哼了一聲,老辣地還擊道,“那些對我好奇的人,多半是嫉妒心作祟吧。沒出息的癟三們聚在一起,最過癮的莫過於在背後罵比自己強的人,這個跟學識家庭都沒大關係,就是一種沒品的秉性所以風雲呀,人類的進步不是好奇心推動的,是嫉妒心推動的。你可別誤會我指桑罵槐,胥馳的確就是趕上寸勁兒了吧,呵呵,躺在胥氏的大懷抱裏,除了老天,誰還收拾得了他”
“是適時溝通。我們有必要適時地進行面對面溝通吧”
“有必要。”風雲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把話題轉到公司運營上好吧”
“好啊。你覺得哪裏不對嗎近期重點推動的項目、電子驗印、優化採購流程,甚至是員工業務培訓及心理輔導各項工作都在有序開展,應該沒有哪一件是你沒過目點頭的吧”
“正因如此,在武尚笛的問題上,我以爲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風雲道出真實看法,“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在定好了策略之後,您又單獨約見他”
“抱歉打斷你,但我見他只是單純地敘舊,我跟他老子關係非常好,他難得來羅利,我盡地主之禮,有問題嗎”
“在那個節點上,您的一舉一動都是備受關注的,我以爲,您好歹會知會我一聲。”
“事實上,你和胥馳,你們都太敏感了。”
“但願如此,只是誤會而已。”風雲的聲音特別悅耳,富有磁性,卻也藏着情緒。
周爺把身子向前湊了湊,顯現出不常有的親近感,“風雲,你不必思慮重重的,這是戚氏,你是主人,誰也不會把你人矇在鼓裏。公司裏都是聰明人,即使偶然混進一兩個笨蛋,也混不長遠,對吧”
“您是想說,在這裏,沒人會把賭注下在您身上”
“真的只是敘舊。”周爺挺直身子,抱起雙臂,“這件事就過了吧。”
“好。”風雲倒也痛快地答應了。
“這我就安心了,畢竟你向來守信。其實吧,我從來都沒想把我們的關係搞糟。正好相反,我們得維持下去。戚雄業、你,我,我們曾共同攻堅克難,因此,我們該有默契。”棱角分明的面孔上,黑亮的雙眼散發出強勁的力量,“還有就是,勸勸胥馳,別對我動壞心眼兒”
“他是個自小就享有各種榮寵的人,所以沒有足夠壞的心眼兒去動您的。”
周爺笑了,“冷不丁的,你也能說幾句有趣的話。”說罷便往外走,跨出門的時候,風雲覺得那條依然挺拔的背影裏,寫滿滄桑與疲憊。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之後,虛掩的門被象徵性地敲了三下。
“進來吧。”風雲和和氣氣地說。
“還好吧”信步踏進門裏,臉上掛着不能自已的擔憂。
“挺好的。”答得如常那般風輕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