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很清楚的知道,現在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等到胡亥回來之後的時候,纔是真正要命的鬥爭,而那個時候,內閣並沒有什麼優勢。
內閣和御司監,胡亥親近哪邊,那麼哪邊就會佔據天然的優勢,而偏偏李斯最缺的就是這個。
如果才華智謀,十個趙高都沒辦法和李斯比,但是說起胡亥的信任,反而是李斯處於絕對的劣勢。
趙高現在過的再不愉快都沒關係,只要胡亥還信任他一天,那麼經過時間的推移,他依然可以藉助胡亥的信任慢慢蠶食掉內閣,那個時候就是趙高一手遮天的時候了。
但是這時候內閣的馮家父子還有章邯顯然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最近內閣順風順水的情況下,他們已經有些放鬆了,最近整個朝廷都唯內閣馬首是瞻,朝政大事小事都由內閣一言而決,就連御司監都是老老實實的給內閣批紅。
這一切都給他們一種錯覺,現在朝廷已經是內閣的天下了。
一天的奏簡他們很快就能處理完,對於這幾個朝廷老臣來說,處理政務得心應手,甚至連始皇帝都未必有他們熟練,各種事務他們只需要簡單看個幾眼心中就有了決斷,很快就能給出票擬,從來沒有出現過政務積壓的情況。
內閣運轉極爲高效,就連以前一直給他們挑刺的御司監,最近也非常配合,只要送過去的票擬都能順利批紅,然後交給下面的官員執行。
幾人忙碌完了之後,除了章邯和馮劫兩個尚在壯年的傢伙,李斯和馮去疾都是微微錘了錘肩膀,像他們這種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小半天捧着一個個的竹簡看下來,已經是腰痠背痛了,這對他們的身體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章邯笑道:“兩位丞相年事已高,這般繁重的政務處理下來實在是辛苦了些,不如以後由我和馮劫代爲擬票,兩位丞相在旁給予指導和建議即可。”
馮劫也深以爲然:“父親,李斯丞相,你們都是朝廷柱石,的確要顧惜身體,我也覺的是該多歇息歇息,我和章邯雖然對政事不及你們熟悉,但是也出不來什麼大差錯,有什麼不對的你們只要提點提點就可以了。”
馮去疾呵呵一笑:“那可不行,你們兩個還是輕浮了些,朝廷政事關聯天下,不能有絲毫差錯,交給你們還是不能放心。”
馮劫卻皺了皺眉,頗爲不滿的說:“父親未免太不相信我們了吧!”
馮去疾看了自己這個兒子一眼,淡淡的說:“你現在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從御史大夫謫至衛尉了,現在就把這些事情交給你,我如何放心,先帝看重馮氏,那麼我們也要替陛下打理好天下,如果做不好,那就是愧對先帝,更無顏以對陛下!”
馮劫氣悶的說:“先帝調度兒子官職,那自然是有先帝的考量,卻未必是兒子能力不行!”
馮去疾沒好氣的說:“我說你輕浮你還不認,先帝當年提你做御史大夫,那是看重你,希望你能在職內做好事情,如果你真的才能稱職的話,先帝又怎麼會下任你爲衛尉,先帝務實,能者任,不能者放,做不了就是能力不行,可明否?”
馮劫雖然還是不怎麼服氣,但是也不敢跟父親頂撞,只得老老實實的點頭:“兒子明白。”
馮去疾這才頷首。
馮氏一門顯貴無雙,當年馮去疾任右丞相,其兒子馮劫任御史大夫,還有馮去疾的弟弟馮毋擇也是任職衛尉,雙公一卿,足見始皇帝對馮氏的看重。
說着說着,馮去疾突然話鋒一轉,對着馮劫說道:“你就應該和李由學學,說起來你們倆年齡相差無幾,但是李由性子比你卻穩重的多,地方治理可不比在朝廷耍嘴皮子,遠比朝廷事務更加複雜繁複,但是三川郡在其治下卻也井井有條,兵壯糧富,可見李由政纔不下左丞相,但是他卻能在地方耐得住性子,換做是你的話,你能做到嗎?”
馮劫啞口無言,說實話換成他在地方的話,他還真的耐不住性子,。
說到自己的兒子了,李斯也不得不說話,自家兒子自家懂,他對自己這個雖然還算滿意,但是也不好自誇。
李斯道:“丞相言過了,李由雖然才能尚可,但是性子固執缺乏變通,也是該把他放在地方磨礪磨礪,如果現在讓他進入朝堂,只怕是會誤事。”
馮去疾卻不這麼認爲:“李斯丞相未免妄自菲薄了,朝堂並非油滑之地,若滿堂皆是玲瓏之輩,何來務事之人,老夫倒是覺得性子固執不是壞事。”
說到這裏,馮去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摯友,也是上一任的御史大夫啓,他的固執和正直,是馮去疾深深傾佩的,諾大的朝堂幾百號人,能夠無視生死直言發聲的人卻寥寥無幾,就連馮去疾自己都做不到。
正因爲如此,他才明白這種固執和正直有多麼難得,啓的死讓他無比痛心。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始皇帝的遺詔疑點重重,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感覺到不對,但是偏偏眼前的這位李斯丞相站出來證明了胡亥的儲君遺詔是真的。
這中間的貓膩馮去疾現在已經無法深究了。
李斯呵呵一笑:“老夫已經耄耋之年了,遲早也是要退下去的,廟堂也是該給後輩騰騰地方了,李由是有才能的,若是這兩年能再磨磨他的性子,倒也適合推薦到朝堂輔佐陛下,現在卻還不是時候。”
馮去疾說道:“丞相可不能消磨了意志,你我年齡雖長,但是現在卻不是隱退的時候,現在朝廷全靠我們撐着才能讓趙高有所收斂,若是我們都退走了,那他就真的爲所欲爲了。”
李斯嘆了口氣:“老夫倒也清楚,只是感嘆一句罷了,二世陛下性情簡單,對趙高全無防範之心,我就是真的要隱退也得先幫陛下除掉隱患。”
其實李斯也只是嘴上這麼說說而已,雖然他的確年事已高,但是權力掌控欲卻很強,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替胡亥僞造遺詔,說到底也還是害怕失去權力而已。
說到這裏,李斯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
“還是王館這老傢伙聰明啊,早早就退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都不用關心,現在只管安養天年,着實讓老夫豔羨。”
馮去疾撫須一笑:“說起來當年你和王館,在先帝面前爲了分封和郡縣法爭得面紅耳赤,那個時候可都是彼此看不對眼的,不過我聽說王綰的外孫和你的孫女倒是結了姻親,這倒是讓我沒想到。”
李斯哼了一聲:“算是便宜這老傢伙了!”
馮去疾看了李斯一眼:“我可聽說王館這外孫性情輕浮頑劣,丞相怎麼放心把孫女嫁過去?”
李斯嘆了口氣:“這件事由不得我,我也說過李由性格固執,他定下的親事我也插不上手,子嬰長子以前的劣事我也聽了一些,無非紈絝少年而已,身爲贏氏宗親,倒也說不上什麼。
倒是子嬰少子讓我有些意外,此子年雖少,但絕非尋常之輩,也許以後會是我們對付趙高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