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一直走到我家門口，才和我說了一句“拜拜，早點睡。”我們就此各回各家。
到家的時候應該是七點左右，我開門後發現客廳有股濃濃的煙味，我便知道他回來了，那個生我養我最後拋棄我的父親，他回來了。我走進客廳，意料之中地看到他坦然地坐在沙發上，好似一切都沒有改變，他還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一般。他見我進來，立馬掐掉了菸頭，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笑吟吟地看着我說“洛洛回來了~今天你生日我就來給你送禮物，順道看看你。”
我看着他，他似乎老了許多，背也有點點駝了，眼睛也比以前渾濁了許多。他似乎被我盯着很不舒服，手足無措的，眼神也躲避我，說“那個洛洛，我把禮物放在餐桌上了，你要不看看喜不喜歡。”
“知道了，我等會看的。”
“……洛洛你這麼晚回來是和朋友在外面過了生日嗎？”
“嗯……”
他走到我身邊，比劃了一下，小聲自言自語地說“好像長高了一點。”
我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有點不舒服，所以輕微捂住鼻子，他察覺到我的動作，自然地往後退，回到沙發上坐着，說“你媽媽是去加班了嗎？”
“是的，應該還要一會纔回來。”
“哦~也對……”不知道他是對我說還是對他自己說，他眼神飄忽着，似乎想到了什麼，說“洛洛，我和你媽媽……你要學會照顧你媽媽知道嗎？她很辛苦的……”
我點了點頭，溜進房間悄悄關上門。母親應該是還在加班沒回來，我也不想和她提起這件事。門外的那個男人似乎踱了一會兒步，我聽見他嘆氣和走來走去的聲音，我不想出去和他面對面，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一個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我和母親的男人。
應該過了很久，他走了，我聽見大門關閉的聲音，我站在房間門口等了一會，直到門外沒有了聲音纔出去。此時客廳已經沒有煙味了，茶几也被整理的很乾淨整潔。
其實父親年輕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抽菸，這也是我小時候自豪的一個點，因爲班上大部分人的爸爸都喜歡抽菸，然而我很討厭煙味。但是不知何時起，父親開始抽起了煙，雖然在我面前會有所剋制，但是我從六年級起每次回家就會看到煙霧繚繞，父親及時地掐掉菸頭，整理那些碎了一地的物品。其實那時候我一直知道母親和父親會吵架，但是他們從未在我面前吵過。哦，不對，應該有一次，只不過那天他們以爲我睡着了，他們在客廳爭吵着什麼，我只依稀聽到我的名字被他們多次提起。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會鬧的那麼厲害，直到最後初一的一個下午父親就離開了我和母親的生活，我才意識到他們之前的爭吵是認真的。
父親離開的那天早上一切安好，他甚至在我出去上學的時候還叮囑李牧之照顧我一下，後來我才知道他所謂的照顧並不是我理解的那種。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的時候，沒有看到父親，母親自己一人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面色陰沉見我回來了，對我說“今天去你外婆家喫飯。”說完她去房間換好衣服出來帶着我去了外婆家。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自己一個人琢磨着父親是去幹什麼了嗎？難道他去出差了，或者是他有急事要出遠門，但是父親在此之前從未這樣不跟我講就直接離開。
在各種假想之中，伴隨着睏意，我漸漸睡着了，睡前還想着說不定父親明天就會回來。但是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見過父親了。
直到我差不多初二的時候，外婆才試探地問我如果母親和父親離婚了，我會跟誰。可是好像他們並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其實小時候的那天晚上我睡夢中聽到他們說我的名字，他們似乎都不想要我了，他們互相推卸着責任，可能是氣話吧，但是我知道我的確從未擁有選擇權利，我只是被他們選擇的物品。甚至可以隨時丟棄的物品。
我不知道他們最後是達成了怎樣的和解，我和母親相依爲命，而父親徹底淡出我的視野。回憶到這裏，我的眼睛有點痛。
我看着放在餐桌上的禮物盒遲遲說不出話來。
我將禮物抱回房間，拆開後發現是一個拼圖和一隻泰迪熊。我在六年級的時候跟父親提過那個拼圖，不過父親在我生日之前就離家了，那天起他也就沒送過我生日禮物。我也已經自己買了一份那個拼圖……
我將拼圖鎖進抽屜裏，泰迪熊放在物品架上。整理整理情緒，安定下來寫卷子。
母親差不多是晚上十點左右回來的，我沒有將父親來過的事情告訴她，在此之前父親也已經將他來過的痕跡清除了，除了我房間的那兩份禮物。母親可能因爲加班太累了，一回來洗了個澡就睡了。
自從父親離開之後，母親經常加班到很晚，甚至在星期六的時候也會去工作。她也已經忘記了我的生日。我也習慣了，畢竟她已經給了我很多，我不應該奢求太多。
夜已深，我看了看手機，害怕有沒回復的消息。這時候我看見我們學生會文藝部的qq羣裏有一個人匿名給我發了生日祝福，然後一連串的人給我發祝福。
不知道那個匿名的人是誰，文藝部有誰知道我生日呢？會是張瑜琦嗎？但是她也沒必要匿名啊。
因爲心情煩躁，我也不想繼續想下去，草草地回覆謝謝，就下線了。
我洗漱完躺在牀上想催眠自己，但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後來我忍不住將物品架上的泰迪熊拿下來，抱着它，我漸漸地睡着了。
睡夢中，我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和父親，母親一起玩拼圖，因爲我太蠢了，父親一直笑我，母親在一邊幫我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