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不語，待把門的小太監順子將大門推開一條縫，她才側身走了進去。
都說御書房是皇宮重地，等閒人不得召，不能入內。
然而，堯光是司茶，這種規矩便不適合她。
她將茶盤放在角落裏的矮几上，再繞開在御案前據理力爭的大臣，提腳上了臺階，將已經見底的茶杯拿下來，正準備退下去添茶，不料，那端的好好的空茶杯突然被一隻溫潤的大手奪了去。
“哐當！”
頓時，原本大聲說話的數位大臣利索的閉上了嘴巴。
堯光也嚇得不輕，趕緊退到一旁，免得遭了池魚之殃。
“說完了嗎？”
不怒不威的聲音響了起來，衆臣一聽，趕緊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都給朕滾。”龍椅上，年輕的帝王揮了揮手，顯然是聽煩了這些朝臣毫無意義的吵鬧。
那幾位大臣一聽，彼此都是不屑看一眼的，卻還是對着皇帝磕了頭，“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等……”
“滾！”
於是，堯光便垂着腦袋，看着好幾雙烏金皁靴慢慢退出了御書房。
她不敢去看龍椅上的人，自覺走到矮几旁，那兒有多餘的茶杯，是一早就備好的。
堯光重新倒了茶葉，再切了熱水，送到了案前。
接着，她又走了出來，跪在地上將摔碎的茶杯一一撿起。
“吱！”
突然，一聲沉重的聲音響起，是龍椅被大力推開。堯光的手一抖，見有一塊陰影向這邊移來。
她不由蜷起了手指，加快動作將碎瓷片揀進茶盤，然後飛快地朝殿門退去。
那陰影似乎頓了一下，終是沒有再往這邊移動。
“皇上可還好？”
明公公在外面守着，見堯光出來便悄聲問道。
堯光搖搖頭，“沒說話呢，估計還在氣頭上吧。”
說完，她福了福身，端着茶盤就往御茶房走去。
明公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頭髮，一揚浮塵走到殿門前想往裏走，可動作一頓，還是作罷。
算了，皇上估計現在誰也不想見吧，要有什麼吩咐，自己再進去也不遲。
堯光茶盤放下，將裏面的瓷片扔進了一旁的木桶裏。
“怎麼，皇上又發脾氣了？”
“嗯。”
問話的，是和堯光一同當值的枝翠，倆人共事有四年了，又住在一屋，所以，沒人的時候，說起話來就要自在些。
堯光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枝翠與她性格相投，她便也多了一份親近，“你幫我一下。”
“怎麼了？”枝翠正往爐子裏添炭，聞言便放下火鉗，走了過去。
“呀，你受傷了。”
只見堯光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枝翠趕緊翻出傷藥，然後舀了一碗清水幫她處理，“看看，有沒有碎片留在裏面。”
“沒有，就是不小心劃破了，包紮一下就好了。”堯光右手食指和拇指都有劃傷，自己不好包紮，便由着枝翠用清水清洗，撒上藥粉，再將白布纏在了上面。
“要不，待會兒我去吧。”枝翠也是司茶，本來就該是兩個人交換着去爲皇上添茶，不過，初上值的那一年，明公公曾經找她說過兩句話，大概的意思就是皇上不喜伺候人的太多太雜，所以，既然琴兒已經去皇上面前司茶，她呢，就安心待在這裏負責燒水便好。
燒水多好啊，不管她怎麼擺弄火爐子，只要有熱水出來就是她的本事！
還有啊，等八年時間一滿，她拿到豐厚的犒賞回去嫁人，身份也是響噹噹的御前司茶，哈哈，多榮光的事兒！
看吧，琴兒妹妹這麼幾年，估計也觸過皇上黴頭，總會面色僵硬的回來。
嗯，估計受了委屈不好與自己說。
但是，她將堯光受傷的指頭包好，覺得這時候，她便不能坐視不管了。
就算明公公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吧？
至於皇上呢？嗯，不是說正在氣頭上嗎？成天操心國家大事，這時候一個普普通通的司茶被換了，估計也不會在意吧？
“是吧？”枝翠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希望能聽聽堯光的看法。
堯光心理憋悶，卻知道這樣會害了枝翠。於是，她搖頭說不用。
枝翠一聽，本來有心幫忙，但人家不領情，便也不好再說。
於是，她將茶壺拿過去，重新添加了熱水，道“你等等，我去找明公公說說，讓他派個小太監過來幫你端茶盤，你只要進去的時候用勁兒就好了。”
堯光一聽，覺得這也是個辦法，“那勞你跑一趟吧，我等你回來。”
於是，枝翠利落地出了御茶房。
很快，順子跟在枝翠後面走了進來，“琴兒姑姑，可是受了傷？”
“是呢，不小心劃傷的。你看！”堯光將手擡起來。
順子公公，細眉細眼，十五六歲的樣子，脣紅齒白，一小就被明公公收爲義子，如今在御書房前伺候，得了義父的真傳，慣會察言觀色。
順子乾咳了兩下，然後示意堯光將本就窄口的袖子往下拉了拉，“姑姑，原本我們這些下人受了傷，見了血就不該去污了皇上的眼，但現下，皇上正在氣頭上呢，若是換個人進去，恐怕又會觸了龍顏。琴兒姑姑，小的得了義父的囑託，讓您呢，將袖子遮一遮，這樣，便是兩全了。”
“倒是個辦法。”枝翠點點頭。
堯光一聽，自然又將袖子再往下扯，兩隻手指也更加蜷縮了起來，“那得多些明公公好意！”
說着，順子便端着茶盤往御書房走去。
如今又是一年臘月，刺骨的雪風在院子裏肆虐，堯光忍着十指連心的疼痛，將皇帝的茶杯拿到矮几旁開始倒水。
容同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見熟悉的人影又走進面前，待茶杯放下，他便伸手抓住了堯光的胳膊。
“皇上！”
堯光一驚，頓時有些僵硬的跪了下去。
“起來。”
容同不喜她如此生分，稍一使勁，就將小女孩兒給拉了起來。
堯光垂眸，試圖往後推開，不料那鉗制住自己的手卻又緊了緊。
“琴兒，你考慮好了沒？”
“奴婢……”
“朕說了，你不用自稱奴婢，你只要點頭，朕立馬封你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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