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了片刻不見回答,堯光終究還是讓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她轉身定定地看着黑衣神官,沉聲問道“他難道不在神廟?皇上今日與神使大人商議要事,同時,也會讓賀成章還俗歸家,本宮與他乃是……”
堯光一頓,想到自己與賀成章的關係,對眼前這位伺神者來說,並不是什麼祕密,便坦然道“此生無緣了。如今一別怕是再難相見,所以,神官大人,還請告知他如今到底身在何處。”
何處?丁鵬也想知道賀成章在何處!
其實,若不是面前這位琴妃娘娘提起,他早就忘了這人的存在。
可事實上,仔細搜尋記憶,那人的確是在五年前被薄峯帶走了。
而當時,他與師傅都還在和羅縣,之所以知道,是因爲薄峯在寫信告知皇都形勢時,順帶提了一句,讓賀成章重新成爲神官。
那封信,師傅看後交給了他,並讓他按照薄峯的安排,開始準備行囊向皇都出發。
所以,匆忙之中,他確實將賀成章的名字再次寫進了神官名冊裏,但人,卻再也沒見過!
“娘娘,此事還需神使大人定奪。賀成章雖被收回神廟,但這幾年並沒有待在神廟裏,而是被安排到了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若一開始丁鵬就這麼說,估計堯光還是會信的,可是,不自然的停頓與遲疑,終是讓人開始懷疑起來,“你且說說,他究竟去了哪裏,本宮心理也好有個數。”
哎!丁鵬簡直頭大如牛,這叫人如何回答是好?
“娘娘,切莫心急!”
突然,一個更爲沉穩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堯光轉身看去,卻是皇上和神使大人一同朝這處走來。
而隨着他們的到來,空氣中竟隱隱彌散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她壓下怪異之感走上前,朝容同福了福身,“皇上,神使大人。”
丁鵬暗自舒了口氣,跟在後面刻意降低存在感。
“神使大人此話怎講?”堯光看向一旁的黑衣人。
“十日後,祭神儀式上,娘娘便可看到賀成章了。”
“哦?”
“走吧!”容同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擺駕回宮。”
這……堯光擡頭看了看容同,不清楚他是否和神使大人提過賀成章的事。
這時,又如此突兀地說要回去,她隱隱覺得應該是皇上不高興了。
可是,具體爲什麼不高興,她卻猜不出來。
倆人一路無話地出了神廟大門。
“咦?“
濃重的血腥兒撲面而來,堯光定眼一瞧,發現伺神者們正從巨大的木桶裏勺出疑似鮮血的東西,往地上畫着符紋。
難道是祭神儀式要用?
堯光不敢去問,只老實跟在皇上後面,待坐進寬大豪奢的馬車後,仍不見男人說話,她只好乖巧地倒上一杯熱茶,送到他面前。
容同喝了茶水,眼睛一眯看向堯光,“咚”地一聲,茶杯被大力扣在桌面上。
堯光嚇得一跳,趕緊再次斟茶。
不料,那手卻被鉗制住了。
“哎呀!”一聲驚呼,堯光被拉進,堅硬的胸痛抵在手下,她不解其意的看去,卻被容同擡起下巴,來了一個泄憤似的兇吻。
“嘶……”嘴脣被咬破,堯光忍着痛等男人平靜下來,大氣不敢出一聲。
“你怎麼和什麼人都聊得那麼高興?”
“呃?”堯光莫名,和什麼人都聊得那麼高興?
皇上是指她先前與丁鵬神官說話嗎?
這可真是冤枉!
明明她的表情很冷淡好不好!
“皇上,臣妾知錯了,當時……”
“你們在說什麼?”
“皇上不是說讓賀成章還俗嗎?臣妾便問了問他的……”
“住嘴!”突然,一聲暴喝響起。
堯光又是一陣哆嗦,她不敢說下去了。
皇上雖然答應了,說要放賀成章還俗,也難得寬宏大量,讓她去見最後一面。
可是,爲什麼他現在會如此暴怒?
容同見女人被嚇得離自己遠了些,大手一撈便又將人拉進懷裏,“躲什麼?還怕朕吃了你不成?”
“不是的!”堯光趕緊搖頭,“皇上既然不高興,臣妾不提就是。”
“無妨!”容同順了順呼吸,不想讓自己如此失控,不過,想到這女人放着大好的機會不去隨處逛逛,反而追着一個男人問另一個男人的下落,這,簡直就讓人發狂!
對,這就像一場夢,一場很快就要結束的夢!
“不要害怕朕!朕就是太在乎你了!
琴兒,你好安安心心待在朕身邊,哪兒都不要去!”
“是的,皇上。”堯光乖巧的點了點頭。想要問的話,始終不敢說出來。
不過,容同似乎終於調整好了心情,倒是主動爲她解起惑來,“朕已與神使大人說了,他亦答應會在祭神儀式後放賀成章還俗。
你看,朕沒有讓你失望吧!”
說着,容同便露出一絲少見的和煦笑容,幫堯光理了理額前細碎的短髮。
“謝謝皇上!”堯光擠出燦爛的小臉,主動吻上了男人的嘴脣。
好吧,只要祭神儀式結束,賀成章就可以回家了。
不管他現在哪兒,只要還俗回家,賀家,便會慢慢好起來吧!
堯光靠在男人的胸前,隨着馬車有規律的搖晃,漸漸沉入了夢鄉。
………
祭神儀式是大顯王朝有史以來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涉及範圍最廣的一次大型宗教祭祀活動。
這一日,天空晴好,萬里無雲,大顯王朝十三州、四十八縣加上皇都巫神廟,總共四十九處高達十丈的雲石祭臺在正午時分同時點燃了香火。
驕陽之下,七七四十九處祭臺,在數百萬信衆的叩拜下,一起迎接巫神降臨。
堯光跟着皇上、皇后,在無數皇親國戚的簇擁下,也跪在了巫神廟的祭臺下。
她一直記得賀成章會在今天出現在儀式現場,不過,爲了避免皇上生味,便也不敢太頻繁地擡頭四處張望。
很快,有人從遠處走來。
堯光一看,微微驚訝了一下。
那人,是幾年未見的薄峯。
只見他身穿黑色連帽披風,不過,與其他伺神者不同,腦袋並沒有用兜帽遮住。
他的神情極爲肅穆,但眼睛卻又透露出一絲難掩的狂亂。
堯光覺得奇怪,想要再次仔細看去,卻發現他已經撩開衣袍,開始往祭臺攀爬而去。
祭臺,高達十丈,用大顯王朝特有的雲石所建,呈圓柱體,有一丈來寬,從頂端墜下來一跟麻繩。
薄峯便是抓着那根麻繩,速度奇快地攀爬而上。
衆人跪在地上,眼見着薄峯快速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無不驚訝於他出神入化的攀緣之術。
而此時的薄峯,卻並不如他人所想的那樣痛快。待登上了祭臺,看到九根高香圍繞着的平滑銅鏡,他忍不住大吼出聲“不,不,我不要!”
不要什麼?
薄峯很清楚,他要走到那塊銅鏡上,取出隨身帶來的匕首,然後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的胸膛!
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麼,可是,他不願意!
然而,任憑他如何大吼大叫,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朝那塊銅鏡走去。
薄峯的額頭已經佈滿了汗水,緊咬的牙關也根根碎裂。
“噗!”
毫無懸念的,那把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已經割破衣衫,準確無誤的刺進胸膛。
“不!”
薄峯感到自己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趕忙將匕首拔了出來,天真的以爲這樣,他便擺脫了神祕力量的控制。
然而,高興只是一瞬,在他倒地的瞬間,滿身的鮮血被銅鏡快速吸收,接着,一道白光迅速衝入雲霄。
“哇!”
祭臺下的人被這一神奇的景象所震驚,無不發出喟然長嘆。
而當朝天子則在此時對着一旁一個毫不起眼的禁軍侍衛做了一個手勢。
很快,那侍衛快速後退。
“轟隆!”
突然,還沉浸在奇異景象中的衆人發現,那高聳的祭臺柱身,居然開始發生龜裂。
從遭了,祭臺要垮啦!“不知是誰突然高聲尖叫。
一大批禁軍衝進了現場,先是保護好皇上與后妃退出安全距離,接着,便開始對場混亂的局面進行暴力控制。
堯光何曾見過如此陣仗,此時縮在容同的懷抱裏,渾身都打着哆嗦。
“轟隆隆“好一陣地動山搖。
兩尖叫聲、撕殺聲也伴隨着上揚的塵土愈發刺耳。
堯光悄然擡起頭,開始尋找賀成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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