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迭香行動如風,柴廣漠的腦袋見了紅,下巴兩腮腫的像是發酵的饅頭,高高隆起的鼻頭更是不斷溢血。
“哈。惱羞成怒。”柴廣漠冷笑一聲,田迭香氣急敗壞還要看打,卻又強行忍住了。
“你懂個屁。”田迭香一口濃痰吐在柴廣漠的臉上,她使了個眼色,掰住柴廣漠的兩人就鬆開了柴廣漠的雙肩,整個人宛如一團泄了勁的稀泥軟倒在地上,柴廣漠的喉嚨不自覺開始呻吟起來。
“站起來。”田迭香冷冷掃過柴廣漠一眼,他揪起柴廣漠,說道:“你是警察吧,這就不行了?站起來,一對一。”
柴廣漠軟乎乎的,一灘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的。田迭香一隻手撐住柴廣漠,另一隻手掌捏成了拳頭,手掌雖軟,拳頭卻十足地霸道,破風穿聲,柴廣漠也不記得自己捱了幾十還是幾百拳,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田迭香冷冷問道:
“爲什麼不還手。”
柴廣漠垂下的腦袋這才微微擡起,全身上下化膿的血泡混扎着銳器洞穿和劃傷的傷口,黏達達的傷口上汩汩地滲着血,唯獨一道銳利的目光還直直看向田迭香。
“嘿,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我,我他媽也想還手。”柴廣漠一隻眼已經睜不開,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只不過即便沒死,現在的柴廣漠也剩下不到半條命。“你看。”
他勉勉強強,渾身顫抖着伸出胳膊,沾滿血的拳頭輕輕點在田迭香的胸口上,還沒發力,就疲軟地跌了下去。柴廣漠喘出一口氣,身體顫顫巍巍。
他的腿本就有傷,此時此刻更是舊傷新傷疼在一處,讓他齜牙咧嘴。
“你試試,在胸口腰間插上兩把螺絲刀,擰開了之後再往太陽穴上掄幾塊板磚,還能生龍活虎的,那我就服你,嘿嘿。”柴廣漠的語氣裏滿是挑釁的滋味,田迭香卻不爲所動。
她嘆了口氣,抓住柴廣漠。現在這具半死不活的屍體只靠着田迭香一隻手臂撐着沒有跌倒下去,她凝視柴廣漠了一時半刻,才悠悠說道:
“第五年,我的確想憑本事擺脫困境——但是五個年頭,換來的後果,只有我心裏明白,沒用——一點兒用都沒有。”田迭香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
“我甚至,最後淪爲媽媽跟組織交涉的工具人,僅此而已——我實在不甘心。”
她看着柴廣漠,卻又有點像看着五年前的自己。
“我媽還有這個村子,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潛入組織,只不過是淪爲他們的玩物和發泄道具,我一個女人,能做什麼呢?”
田迭香說道:“我也想過放棄,可是……可是這裏畢竟是我的家鄉,哪能說放棄就放棄,但是你也明白吧,柴警官,這裏什麼都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
田迭香捏緊拳頭
,苦笑一聲。“原本就是這樣,但我不一樣,我是天才。這麼一個貧民窟發展爲王國,那個女人到底用了多少心血?她卻不明白,只要我願意,這一切隨時都是我的。”
“也許你還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我告訴你柴警官,原本村子的老領導老九哥對我也是另眼相看——當然,他們不知道我到底做的是什麼生意,但有必要知道嗎?白貨一車車運出去,紅票子一箱子一箱子送回來。這不就夠了麼?”
柴廣漠那就靜靜聽着田迭香不斷的傾訴,沒有插進一句話,但是他卻從這個小個子的眼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誰當年不覺得自己能幹成一番事業?可到頭來,也不過是竹籃打水罷了。”田迭香狂笑道:“當我知道自己五年的付出還不如一場鋌而走險的交易——嘿嘿,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不怕什麼,只怕你鋌而走險——我這個人,要做事,便要做的絕對,既然已經邁出去這麼多步,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柴廣漠在內心裏詰問自己。或許會是一樣的結果,他常自詡豁出命的行動,可背後到底是什麼在支撐他?正義嗎?
田迭香卻搖頭。
“狗屁正義,原本我該死在這個狗屁地方,我本該凍死在冬天的惡寒當中。但是有了權力,有了這些鋌而走險來的養料,我才活到今天。”她冷笑,苦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麼。“最後死的不會是我,柴警官——不僅我不會死,我還會控制這村子,他們就像是我手裏的一把槍。”
“那個時候我才真的明白,我根本逃不掉——不僅我成了傀儡,這個村子也早已經成了他們賺錢的工具和祭品。”
“所以,你才恨藍鳳凰,是麼?”柴廣漠渾身的血痂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但這句話卻戳破了田迭香的軟肋。
她沉默,停頓了一會,才緩緩說道。
“那一天開始我就死了。我才明白什麼狗屁正義,不過是一羣自嗨的老傢伙擺弄我們的道具,真正有價值的,是這些玩弄人命的權力。可笑的是,就算這個致富做到極致,我乾的足夠漂亮,他們會給我什麼?”
說到這裏,柴廣漠沉默了。
田迭香是一個受到忽視的人,這村子,也同樣受到漠視,她付出的越多,得到的,似乎也只能是對她的打擊。
反而是這樣來錢快的組織,對她的幫助纔是最大的。儘管像是蠱毒一樣,逐漸腐蝕扭曲了她的內心……
但畢竟,實質的權力和錢,不會騙自己。至少在田迭香看來,這並不是一件什麼壞事。
“嘿嘿,但是這東西在我手裏就不一樣了。”田迭香的臉孔逐漸扭曲,獰笑。“同樣的東西,我發現,合作並不是一件壞事,我在組織內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我走的越遠,看的也就越清楚,這個世界不需要什麼正義。”
沉默。只有沉默。
柴廣漠沒有確切的答案。他的想法一定對嗎?他不知道,甚至有些同情。柴廣漠看向田迭香,嗓子裏已接近乾枯,說不出話來。
“我……”
“柴警官,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敬重你。”田迭香突然轉變臉色,說道:“你能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做這些危險的事,不求回報。你很聰明,卻從來不反抗,你很厲害。”
田迭香露出尖黃的牙齒,笑道:“可惜你選錯了路。”
“選錯了路?”柴廣漠擡起頭,看向田迭香,疑惑不解。
田迭香神情有些惋惜,瞥了眼柴廣漠,笑道:“是啊,柴廣漠,你既然這麼聰明,怎麼會想到在這麼糟糕的時候攤牌呢?你看看這裏。”
她抓起柴廣漠的胳膊,拖着他滿身創痕的軀體來到門口,田迭香眯着眼說道:“這裏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就連你心心念唸的趙冷趙警官也在我的控制下,你現在把桌子都掀了,就沒有忌憚嗎。”
田迭香的視線變得又冷又毒。
“柴廣漠,我就不明白了。你是真的不怕死嗎?還是你真的以爲我不敢下手。”
柴廣漠卻冷笑了一聲。
“怎麼會不知道。從你利用我和我們幾個做的這一系列案子我就知道。從你利用老闆娘操縱整個臨城背後的案件我就知道。從你調換異鄉人,謀害鄭邦,陷害肖蕭,又想要控制住整個組織我就看得出來。”
他一口血痰吐在地上,掙脫了田迭香的手掌,艱難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踉蹌幾步,纔將將站穩。
“你真以爲我不知道嗎?田迭香。”柴廣漠笑着說道:“你密謀這一切,不僅是要奪下組織的統治權,不僅是要讓老闆娘慘死,讓肖蕭做你的替罪羊。你還要我們這幾名警察作爲陪葬,還要你的身前身後名都傳下去。”
“你要製造一個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爲你是英勇犧牲,就像我們一樣。”柴廣漠冷笑道。“你滿心以爲自己做的很完美,最後我們也一定會回到現場,那麼這場舞會也就該謝幕了,不是嗎?”
田迭香身體大震。
“不得不承認,柴廣漠,你的確挺有膽氣的,只可惜你想通這些也太晚了吧。哈哈哈!”田迭香狂笑起來,她舉起奪過來的一把釘槍,槍口指向柴廣漠。
“既然你早就明白過來死路一條,還屁顛兒屁顛兒地過來送死,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啊?別告訴我,該不會是爲了你那所謂的狗屁正義吧。”
“至少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柴廣漠咧開嘴,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面對田迭香的殺氣,他從容笑道:“這場演出也該謝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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