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心裏發虛,手裏抓着碎瓷片,心緒十分不寧。
她找遍了整個山頭,儘管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什麼人敢攔她乳孃的駕,但越是如此,若蘭就愈發覺得不對勁。
找到老魏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後,晌午的昏黃光色照耀下來,漸變的金色光幕籠罩在整個山頭上。
老魏年紀不輕,但是跨坐在一匹鏖戰的血色馬匹上,目光中多是幹練和得意。
若蘭臉色煞白,再想到小姐跟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一番推測,心裏更是惶恐,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叫住老魏,卻發現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小姐出了事,四大家族那幫孫子又大敵當前,各位,越是緊要關頭,咱們就越是不能鬆懈!”
老魏中氣十足地大喊。
上百人的五色人馬齊聲高呼。
老魏勒住馬匹,單手提着一柄粗壯的單刀,目光眺望到了遠山上。
陣中,一名披甲的將士小步來到老魏耳邊,在他身旁低聲說了些什麼,老魏的臉色就是一變。
他怒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將士臉犯難色。
“你只管說罷了,這裏沒有外人。”老魏道。
“是……小的按照您的吩咐,照看小姐上山去看,發現一事。”
“講。”老魏道。
“小的發現,小姐……小姐她,她一時想不開,居然,居然幅度自盡……”
“什麼!”老魏一聽這話,氣的鬍子都抖了起來,神態之中滿是關切神色,道:“她現在沒事吧!”
“小的已經命人照看,到現在,小姐暫時脫離了危險——只是……”
“只是什麼?”老魏裝模作樣的問道。
“只是小的怕,小姐心病不除,日後還是……還是會想不開。”
老魏拍了拍馬匹的脖子,問道:“小姐有什麼心病?”
“回大人。”這將士面露難色,一字一句道:“聽人說,小姐憂心這次四大家族的圍剿,怕我們聖教有難。”
老魏一聽這話,臉拉了下來,牽着馬轉了一個圈,回身問道:“你們說,有這事嗎?”
衆人沉默。
從山頭眺望下去,能見到玄武城內狼煙四起,一副殺伐氣息幾乎要吞噬上山——這四大家族來勢洶洶,明眼人都瞧得出,這次有大長老坐診,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大人多慮!”這將士卻兩手合掌,道:“小的自當血濺五步,也不能叫他們侮辱!”
“有這份心自然是好事。”老魏卻使勁搖頭:“殊死一搏,自然是我聖教威風——只可惜臣欲先死,陛下先降——你們也知道聖主如今的情況……”
“大人,危難之時,小的等人自當對您馬首是瞻!”
這番話激昂熱血,一時間點燃了這上百人內心裏的氣魄,於是紛紛應聲道:“馬首是瞻!”
“好!”老魏勒緊轡頭,道:“分一路人馬,保護好小姐,我要親自接風——其餘人等,到段玉峯,我們赴死請纓!”
話音已落,餘塵未盡。
山坡上的馬
蹄印龍走蛇形,已經不成模樣,若蘭心裏很不是滋味。
正當她垂頭喪氣之時,身後忽然一聲響動。她趕緊回頭,嘴卻叫人捂住了。
“閉嘴,活。張嘴,死。”
冰冷至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若蘭識時務地慌忙點頭,嘴邊才鬆了開來。她仔細看去,一張深色的面具罩在臉上,全身上下都是迷霧一般的深沉。
“小姐人呢。”他當即便問。
若蘭眼珠子轉了轉,搖頭。
“沒用的人,殺。”這人說話簡單幹練。
“你是陽蒙!”若蘭卻認得他——這小子平日裏跟琳琅十分親近,跟其他人極致的冷漠,對小姐便是極致的忠誠。
陽蒙更不多話,手裏撇出一根細長的針,看樣子是殺人折磨的刑具。
眼看這東西要是刺進身體裏,不定多折磨人,若蘭趕忙叫住他:“我知道!”
陽蒙多看了若蘭一眼,低下聲道:“帶路。”
一路上,若蘭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說了個七七八八——自然,下毒這回事,她是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
“小姐當真沒事?”聽到這裏,陽蒙仍然心有餘悸,問了不下八回。
“至少我跟她分手的時候,她肯定活潑亂跳的。”若蘭道:“現如今怎麼樣——我是不知道了——我就是個下人,你也知道。”
陽蒙並不搭理若蘭,但又不肯就此放過她,索性便拽着他一路上飛馳而去。
不多時,他帶着若蘭到了段玉峯。段玉峯上山下山只有一條索道,懸在空中,再無別的途徑。
設法上山的路徑,只有這一條,老魏的人馬是上不去了,他自己也不敢貿然行動。
陽蒙追上他的時候,老魏的百人五色團在山坳裏紮了營,陽蒙跟若蘭按身潛伏在草叢裏面,觀察這一大批人上山來到底做什麼。
“他們得知聖主在山上閉關……”若蘭透露說。
陽蒙心裏沒有那麼多孔竅,自然也不清楚老魏的野心,但是他不多時便發現了琳琅——同另一個倒黴蛋,像是捆成了糉子一樣地綁在地上,掙扎似乎也掙扎累了,兩人靜悄悄的,一動不動。
陽蒙十分衝動,起身就要救人,被若蘭死死按住。
“陽蒙,你就是個凡夫俗子的殺手,這些可都是正牌兒的修士,一兩個你還能解決,這上百號人,還有一個姓魏的,你鬥得過?”
若蘭往死了勸,陽蒙卻固執的可以,一點兒也聽不進去:“你想死?”
若蘭一把鬆開他,撒潑打諢似的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好歹算是小姐的乳孃,不說名分——小姐自小沒有娘,有一個爹還趕不上半個好使——我這奶孃是又當爹又當媽的,我容易麼?”
陽蒙有些錯愕,不知道這奶孃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若蘭一打開話匣子就沒了完:“不瞞你說,我這當奶孃的,跟小姐是最親近的,如今她遇着這麼個事,最心疼的,還得是我,我能害她嗎?”
陽蒙低頭不語,半晌才問道:“說辦法。”
若蘭猶豫片刻,道:“咱們硬闖不是個事,你知道這姓魏的爲什麼要到這段玉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