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想,大抵是起效果了,不然,她怎會放下手中書籍,等着這人接下來的言語呢?
溫平見她起了行至,在道:“智者不與權鬥,您與閣下僵持,看不見半分好處。”
安隅勾了勾脣角,伸手端起跟前的杯子,道了句:“溫祕書如此苦口婆心,怕不是爲我好吧?”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但足以讓溫平這個在政壇遊弋多年的男人背脊一僵。
那種感覺如何說?
就好比你撒下一張天羅地網等着人上鉤,那人上鉤了,卻在你即將收網之前告知你,你的陰謀詭計我都懂,只是懶得與你計較罷了。
這種赤裸裸的碾壓是如此的虐心。
閱覽室內,一聲無奈淺笑響起,隨即只見安隅緩緩起身,“溫祕書都如此苦口婆心了,不去,豈非對不住您?”
這是一句擡舉之話亦是一句嘲諷之語,溫平懂。
“太太。”
出門時,徐黛見此,急切喚了聲,安隅擺了擺手。
笑意淺然:“無礙,又非什麼龍潭虎穴。”
這話落地,她睨了眼站在身後的溫平,笑道:“出了事找溫祕書就是。”
瞧,這麼一口大鍋,直接蓋在了溫平身上。
說不心顫是假的。
他從何而來的本事能承受的住着天家之間的家族鬥爭?
一致對外不可怕,可怕的是內訌。
這日離家,安隅是平靜的。
她知曉,徐啓政遲早是要找她的。
只是或遲或早罷了。
令她驚訝的,是此行左封也在。
她想,徐啓政爲了將她請過去當真是動用了大手筆。
這日臨走,安隅不像是個要入龍潭虎穴的人,相反的,她好似要去赴一場豪門盛宴。
且還是一場等候多時的鴻門宴。
總統府辦公樓門前,警衛見總統座駕妄以爲是閣下外出歸來,不想見到車內下來的人時,駭了一跳。
這是個冬日午後,陽光明媚,沒有瑟瑟寒風,沒有冰冷寒霜。
有的,只是一個踩着高跟鞋從車上款款而下的豪門夫人。
午後,安隅背對陽光,長身而立站在總統府門前,看着眼前石碑上燙金的大字,不免內心悲滄。
身後,溫平看着她消瘦的背脊,心頭微微有種異樣情緒攀升而起。
金燦燦的陽光落在她後背,是那般耀眼奪目。
單刀赴會。
她到底還是安隅。
不是站在徐紹寒身後的徐太太。
總統府對於安隅而言,從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裏是世人敬仰的權利之巔,與她而言,是罪惡的起源。
是世道蒼涼的變換。
她到時,並未第一時間見到徐啓政,相反的,侯了許久。
似是那人有意爲之。
安隅站在門口,眸色暗了暗,那微勾的脣角無疑是對權利的嘲諷。
屋內,徐啓政正與旁人會談。
屋外,安隅正閉眼思襯一切。
中間的暗流足以讓人心頭髮顫。
再來說說溫平,他將人帶回總統府,轉身回辦公室後在這凜冽寒冬裏喝了大杯冰水。
“溫祕書怎麼了?”
他猛然回神,端着玻璃杯看了眼站在身後的同事,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且才問到,“進去多久了?”
這話,問的是閣下辦公室裏的客人。
“十來分鐘,大抵還要些許時候。”
溫平聞言,微點頭。
算是知曉。
辦公室裏,徐啓政的交談被敲門聲打斷,溫平輕緩推開門,未進入,僅是一眼便足以告知一切。
數十分鐘後,辦公室裏的人出來,溫平客客氣氣的將安隅請了進去。
臨入門前,她側眸看了眼溫平。
許是他多想,那一眼,稍有些寒涼之意。
辦公室內,泛着嫋嫋茶香。
徐啓政今日擯去了一身政客氣息,成了一個烹水煮茶之人。
安隅立於門前,未曾上前半步,徐啓政未曾擡眸,手中工序不停,深沉的嗓音帶着些許強勢,“進來。”
安隅腳尖微動,緩緩挪步向前,纔將行至沙發,徐啓政將一杯泡好的普洱遞過來,“嚐嚐,看我與你母親,誰的手藝佳些。”
安隅端起杯子落在掌心,話語淺淺淡淡,“於茶藝,我一不精通,二無獨到見解,充其量也只能品個口感而已,父親問我,怕是白問。”
安隅話語將起,讓徐啓政拿着杯子的手僵了僵。
她這話,深意太濃。
充其量也只能品個口感而已?
倒是句令人想入非非的話語。
“旁人怕是連口感都品不出來,”徐啓政淡笑着給自己倒了杯,而後伸手端起抿了口。
“誰知道呢!”她迴應,將背脊靠在柔軟的沙發裏,將姿態放鬆。
“流言蜚語準備如何?”徐啓政直言開口,似是不準備打太極。
“您想讓我如何?”安隅反問。
徐啓政斷不是那種閒來無事有時間找你聊天的人。
今日廢了一番功夫將人弄來,只怕是內心早已將一切都算計的明白。
安隅這一句反問,問的直白。
掌間,上等青瓷白釉茶杯裏冒着嫋嫋熱氣,一杯上等普洱在她掌間成了擺設。
若是喜茶之人,品這等好茶,怕是早已心花怒放了,可眼前,安隅未覺它有何不同之處,這感覺,同豬八戒吃人參果倒也差不多。
暴殄天物了。
“九幾年,我去過一趟安城,彼時、尚且不是總統職位,同旁人一同去考察安城經濟,初入那城,用民風質樸來形容似也不爲過,安城是個宜養老生活之地,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話語至此,他端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
滾燙的熱茶從茶口倒出來,倒也是別有一番意境。
“首都這座城,外表看起來繁華亮麗,風光無限,是權利的中心點,但也僅是如此而已。”
徐啓政用安城與首都來作對比,欲要告知安隅的絕不淡淡僅是這幾句話的能表現出來的。
她不言。
徐啓政這人,外表端的是儒雅君子,可若走進,纔會發現,何其危險。
一個站在權利之巔的人,看什麼都是觀局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