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到臥室,見她正對鏡貼妝。
這與徐紹寒而言不是什麼好兆頭,但妻子此時正在精心打扮,他總不能半道喊停。
可你讓他坐在身旁窺視她上妝的步驟,似也不好。
於是,他行至一旁的蝸牛椅上坐下去,隨意拿了本書。
淺淺淡淡的翻閱着,此情此景,倘若是不回首看,應當是極溫暖的。
冬日暖室裏,妻子對鏡貼花黃,丈夫手持一書一旁靜候。
這是多少女子此生都羨慕不來的景象。
可此時,安隅也好,徐紹寒也罷,都不覺得這景象美。
只因,回首細看昨日種種,二人都絕對不會捂着自己的雙眼裝瞎子,更加不會掩耳盜鈴。
溫暖的室內,將外面凜冽寒風阻擋在外,安隅對鏡描眉的動作因着徐紹寒坐下而頓了半拍,透過梳妝檯鏡子望向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經翻書的男人:“早餐還未喫完。”
徐紹寒手中動作一頓,恩了聲,在道:“不急。”
這日清晨,因着是在公寓,二人起牀,但未離家,徐黛自也不可能進來收拾,窗簾此時大闔,顯得屋子裏黑乎乎的,不怎亮堂,男人起身,拿着書往窗邊而去,伸手,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讓白日的光亮清清楚楚的照進了屋子裏。
而後,轉身望向坐在梳妝檯前的安隅:“要出去?”
“恩、”安隅伸手,將眉筆放在一旁的筒子裏,伸手拿起口紅、在道:“去趟公司。”
“過兩日再去不可?或者讓她們過來,想必也是能理解的,”換言之,擔心,不想讓她出門。
外面風聲鶴唳,緋聞滿天飛,不管是哪裏都不大好過。
徐紹寒將徐君珩推上風口浪尖,此時滿城風雨刮得邪乎。
安隅若是此時出去,怕是不妥。
“總該是要去的,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別擔心。”
白日,她依舊是安和律所高級合夥人安隅,依舊是商場女強人,依舊是哪個一舉一動都自信從容的安隅。
與晚間哪個歇斯底里咆哮着怒吼着說滿腦子都是想殺人的安隅不同。
徐紹寒望着眼前人,見她從梳妝檯起身,站在衣帽間,細細的挑了一件大紅色毛衣出來,而後套上。
優雅的動作一如往昔。
但這份優雅中,帶着沉默。
淡淡的沉默。
似那種靜悄悄的在周身環繞着,讓你看不出來的沉默。
徐紹寒有半秒心慌,他必須承認。
站在他跟前的依舊是那個安隅,依舊是他妻子,但這中間的變化,並非些些許。
徐紹寒邁步過去,繞至牀尾時順手將書擱在了上面,伸手,貼着安隅的後背將她攬入懷中,溫溫淡淡的嗓音在清晨響起:“我陪你一起,恩?”
“讓葉城跟着就好,”安隅開口。
“葉城不如我周全,”男人開口。
“你忙。”
“我不忙,”他快速澄清。
安隅將出口的話語一梗,微微側身,靠在他懷裏昂頭望着他,眉目平和,盡顯溫柔,但這份溫柔下缺了些許生動。
說眼前的徐紹寒是驚弓之鳥似乎不爲過。
他害怕舊事重演,更加害怕安隅離開自己視線之內。
恨不得將安隅圈在眼前都是極好的。
徐紹寒伸手將人往懷裏壓了壓,微微嘆了口氣,無言。
或者說,不敢言。
這日,出門前,徐紹寒將葉城喚進來,吩咐許久,從往常的候着,到現如今一定要讓他寸步不離。
葉城點頭應允。
片刻,只聽徐紹寒再道:“往事不究,但你也該知道身爲徐家警衛,你的職責是什麼,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明白。”
徐紹寒是寵着安隅的,此時,若非安隅習慣了葉城,徐紹寒絕對會將葉城開了。
磨山別的沒有,警衛衆多。
而葉城也知曉,自己在安隅與唐思和一事上確實有所隱瞞。
本就有錯,無須言語其他。
這日,安隅着一身紅色高領毛衣,黑色寬鬆呢子大衣出現在安和時在,衆人稍有驚愕。
電梯內,誰都不信眼前這個姿態高雅,踩着細高跟,着精緻妝容的女子是昨日網絡上那個割腕自殺的女人。
電梯內,安隅只覺有人拿着什麼東西點了點她的手腕,回眸,見帶着邊框眼鏡的柏芮手中拿着一份a4紙伸向她。
見她只看不接,跟只炸了毛的小奶狗似的兇了句:“接啊!看什麼看。”
“什麼東西?”安隅不解問道。
“企事業的財務審覈流程,想着你需要,”她開口,傲氣的很。
但這傲氣中又藏着些許不好意思,可能是二人往日裏並不對盤,今日貿貿然將東西遞過來覺得臉上無光。
“放心,我不會害你,就當是感謝你的手下留情,”畢竟,如果當初安隅不手下留情,自己此時可能已經跟着渣男一起進監獄了。
電梯停在11樓,柏芮昂着高傲的頭顱下去。
安隅低眸看了眼手中的資料,淺笑了笑。
安隅進安和時,只覺安和氣氛不大好,往常本是直接進公司的人這日停在了一樓大廳辦公區,微微揚着嗓子打了聲招呼:“大家早安。”
嘩啦、原本還能聽見鍵盤聲響的大廳霎時安靜。
衆人齊刷刷的將目光落向安隅,朝她行起了注目禮。
與柏芮一樣,衆人都覺得眼前人高雅的姿態已經鮮豔的大紅脣與昨日那個割腕自殺的女人並非同一人。
安隅呢?
如同動物園的猴子似的,站在原地讓大家觀賞。
且還一本正經的站着,等着他們觀賞完。
“早,”人羣中,有人回過神來。
安隅聞言,淺笑了聲,那一聲淺笑如同冬日的朝陽將將升起的時刻,耀眼而又令人倍感溫暖。
她轉身上來。
在衆人目光的目送下。
邱赫這日來時,前臺小姑娘壓着嗓子告知,安總來了。
後者明顯一頓。
隨即,疾步上樓。
那步伐,較之往日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