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浮起微笑,道“兩位請隨我來。”
又止住趙昉身後小廝“從人請在門廳稍侯。”
兩人隨着老僕走進木門,果然滿庭幽竹,中間一條小徑,走了不久,聽到有人奏琴。
琴聲靜澹高遠,夏青蟬不覺立住,趙昉見狀也停下腳步,連那老僕亦在一旁耐心等待。
半晌琴音方止,夏青蟬心想自己從小得爹爹親自教導,自謂琴藝不俗,如今方知人外有人。
她微微嘆息一聲,趙昉在她身後問道“再不走不怕賣鶴的錢收不回來?”
夏青蟬皺了皺眉,很快兩人隨老僕來到花園中。
夏青蟬一眼便看見松樹下矮几上放着一尾鳳鳴琴,琴前香爐嫋嫋冒着輕煙,一個鬚髮皆白的清癯老丈坐在蒲團上,精光滿目,正打量自己與身邊這貴公子。
那老僕上前回到“老爺,荊王府二世子與寒英閣賣鶴的姑娘來了。”
他說完又搬過兩個蒲團放在地上,請趙、夏二人坐下。
夏青蟬心想難怪中隱樓店夥叫這公子世子爺,原來是荊王世子,她重生這幾個月來不斷聽說荊王黨消息,好奇心起,不禁擡頭看向那公子。
大約是當着長者之故,趙昉面上輕浮神色已收起,他恭謹一拜,道“晏公方纔一曲,當真讓趙昉神清心安。”
晏休回拜道“世子謬讚。這琴譜老朽親自去取即可,竟勞動世子親自送來,當真讓人不安。”
夏青蟬心想這二世子原來叫趙昉,而且他竟然會好好說話。
趙昉笑道“家母定要我親自送來。”
晏休點點頭,思索片刻,問道“西線可還平安?”
趙昉道“近來雨水充沛,狄國水草豐茂,無有進犯,西線還算安寧。不過,”他嘴角一揚“便狄國舉國來犯我大周,我西軍十萬將士也抵擋得住。”
晏休笑讚道“好!老朽也聞得世子有沙場英勇之名,果然虎父無犬子。”
這人看着好似輕浮紈絝,竟親自上場殺敵?
夏青蟬忍不住又看了趙昉一眼,發現他長得倒也算英氣勃勃。
晏休見二人衣飾相仿,又同時到來,聯想趙昉平日名聲,猜夏青蟬定是他哪個新相好,不好與她直接交言,只問趙昉道“陳掌櫃對我說好了,白鶴乃是兩千兩銀子,銀票是送到世子府上,還是寒英閣?”
夏青蟬正待解釋,趙昉卻已坦然笑道“送到寒英閣即可。”
晏休點點頭,不再開言,面上微露送客之意。
夏青蟬心中惱怒趙昉插話,想到此行目的尚未達成,心中着急,忙道“晏老丈,我家中還有白兔、白鵝,皆是遍體雪白,今日不便送來,過幾日讓我表哥送到府上可好?”
這是她想了一夜方想出的讓張齊接近晏休的法子。
晏休搖頭道:“多謝了。不過我這裏一向不放閒人進來。”
若不是遍體純白的白鶴難求,他纔不會讓賣鶴的人進門。
又道:“我表哥常嘆如今天下文章皆忘於教化之道,以妖豔爲勝,他行文清順質樸,因此在太學不得師長賞識。他常說天下文章他只佩服晏公一人,當真好想親見晏公一面。”
其實張錦常說張齊文章在士子間極有聲望的,想來不至於不得賞識,夏青蟬也不知道張齊是否聽聞過晏休之名,只是既然晏休會做春試主考官,替張齊奉承一下也是應當。
趙昉聞言笑道:“那你這表哥與晏公倒是見地相投。晏公一向最是提攜小輩的,”轉頭對夏青蟬道:“你讓表哥明日此時將白兔白鵝送來吧。”
果然這次晏休並沒有出言反對,夏青蟬心中慶幸,目的已達,她起身告辭,那老僕知她已知路徑,便也沒有送出來。
剛走到竹林中,便聽見趙昉在身後笑道:“今日又幫了姑娘一個大忙,姑娘準備怎生謝我?”
夏青蟬惱道:“你先是出言譏諷,後來晏老丈誤會我二人同來,你又順口應承下來,怎的幫忙了?”
趙昉笑道:“我怎的沒有幫忙?晏休那老頭子古板,要是知道你一個女子獨自上門,纔不會讓你推薦表哥前來。”
夏青蟬不欲理他,轉頭走了。
想起現下已是午飯時分,明日此時張齊便需將白兔白鵝送來,她嘆一口氣,喃喃道:“急促之間,上哪裏尋白兔白鵝去?”
趙昉追上來笑道:“我家中盡有,都是遍體純白。”
夏青蟬遲疑問道:“你可願賣幾對給我?”
趙昉搖頭道:“家母極是喜愛,定然不願出賣的。”
夏青蟬心想確實不能奪人所愛,只能去寒英閣找陳掌櫃想辦法。
哪知趙昉又道“不過我母親極是疼我,若是我讓她出售,她定然願意。只是如此我便前後幫姑娘三次了,姑娘準備怎生謝我?”
夏青蟬見他鬆口,心中高興,便道“隨你要什麼謝禮。”
趙昉道“咱們先說好價格,白兔白鵝我便宜賣給姑娘,算兩千兩銀子。謝禮麼我想好了再告訴姑娘。姑娘可是答應了?”
夏青蟬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了。銀票你明日再讓人去寒英閣取可好?白兔白鵝今日是你送到我家,還是我去你家拿?”
趙昉思索片刻,道“我在城內開有一間茶樓,叫淇園,你車伕定是知道的。你何不在那稍侯?我讓人將白兔和白鵝送到那裏。”
他說完又對夏青蟬笑道“咱們彼此不用上門,免得有人疑心你我私下往來。”說完便走開了。
夏青蟬去茶樓坐下不久,果然很快有人上前詢問可是寒英閣東家,又送了兩對竹籠裝着的白兔、白鵝來,皆是玉雪可愛,夏青蟬大喜,小心翼翼帶着上車回了夏家。
在前院放下竹籠之後,衆僕婦都圍着讚歎,只張錦笑嘆道“我猜你又花了上百兩銀子?陳掌櫃又該皺眉頭了。”
百兩銀子?夏青蟬微微喫驚,想到那趙昉當真奸猾,訛了自己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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