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倒不這麼覺得,她想起了與蕭子都初見面的場景。
那時的蕭子都突發宿疾,強烈隱忍的情緒以及那種壓抑的姿態讓孟古心中很沉悶,不過好在後來的幾次見面,他身上的這種壓抑漸漸的消散不見。可是今天再見,那種讓人無法言語的壓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比之從前更加的濃烈。
孟古心裏有種強烈的預感,夏嫣然並非是蕭子都真心想娶的良人。
有時候,孟古真的很煩自己把一個人,一件事看得太過透徹。
蕭子都與夏嫣然之間的關係如何,拜過天地關上門之後就是他們夫妻兩人的事,
不關她的事。
一場秋雨一場寒。
幾日後,一場秋雨毫無徵兆的降臨,主僕三人坐在屋子裏說話,嫺嬪知識淵博,總是會向孟古和錦月講些書本上的知識,孟古知道自己書本知識匱乏,聽得不由認真,但是錦月不同。
她完全沒有把嫺嬪所講的長篇大論聽進去,回回一到這種時刻,總是坐在那裏不斷的打盹。
嫺嬪對她是又氣又無法狠得下心腸拿戒尺打她手心,到這種時候就會把戒尺遞給孟古,讓她來打。
孟古手拿戒尺,洋裝真的要打,錦月瞧見孟古這一本正經的臉就怕怕的了,每次都是戒尺還未落下就哇哇的大叫起來。
錦月“疼,疼娘娘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自從嫺嬪心血來潮教她們兩人讀書以來,這句話聽了不下有百遍,耳朵都有點起老繭了。
孟古與嫺嬪相視一笑,孟古掏了掏耳朵,道“錦月,用老夫子的一句話說,你這是狗改不了喫屎。”
“你”錦月咬牙手指着她,道“這哪是老夫子的話,分明就是你這張爛嘴說出來的你站住,別跑,看我今日不撕爛你這張嘴”
於是,主子面前,一場婢女之間的小打小鬧就拉開了序幕。
秋雨瀟瀟,不急不緩,就這樣連下了幾天幾夜依舊沒有停歇之像,但是在主僕三人這樣的歡聲笑語中,倒也不覺得悶。
門外,汪泉手持油紙傘爲鄴王軒遮擋着風雨,外面風雨甚大,然鄴王軒站在這裏已經有好大一會兒了,卻仍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秋雨冰涼,打在他的身上把褲腳都給打溼了,秋風再一吹,他這個身子骨還真的有些冷。汪泉心中叫苦不迭,不時的拿餘光偷瞄鄴王軒,眼睛都快瞄抽筋了,想了想,實在是憋不住了,不由得試探性的輕聲詢問“王上咱要不要進去”
鄴王軒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把這句話聽沒聽得進去。
有時候君王的沉默,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利劍,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稍有不慎便會惹火上身。汪泉也不敢再勸,只得躬身陪着他一起風吹雨淋。
好大一會兒,鄴王軒方偏頭,目光如刀鋒一般望向汪泉。
汪泉心中登時一個哆嗦,“王上”
他怎麼覺得,面前的君王是生氣了
爲什麼
聽着嫺嬪她們主僕三人的笑聲挺高興的啊,談論的也都是一些雅文趣事,又不是什麼傷風敗俗,有傷大雅的事,他爲何會生氣
汪泉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鬱悶難耐君王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鄴王軒“回六英宮”
夾雜着秋風,鄴王軒沉沉的聲音響起,汪泉連忙換了個手撐傘,雙雙踏出了蘭池宮。
“阿古,你在瞧什麼呢”錦月湊了過來,對於孟古的走神頗有些好奇。
嫺嬪也不解的看向她。
孟古搖了搖頭“沒什麼。”手翻看着嫺嬪方纔給她抄寫的幾句詩經,看了一會兒,她似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的擡眼,道“娘娘,到了要拿月例的日子了,不如今日的功課先到這,我去領月例銀子。”
剛好嫺嬪也有些累了,就點頭答應了。
錦月伺候嫺嬪歇下,快速出門截住了孟古,道“我隨你一起去。”
鄴王軒回六英宮後,有一段時間的看什麼都不順眼,這個時候汪泉無疑是成了他宣泄的物件。
在滿地狼藉中打滾的汪泉,叫苦不迭我招誰惹誰了我
其實,鄴王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什麼,總之在他踏入蘭池宮的時候,聽見裏頭的歡聲笑語,尤其是那個討人厭的笑聲,非常的刺耳。
自那一日之後知道她是故意在躲着他,所以該死的這一段時間他竟然刻意的去在乎她的感受,不再去往蘭池宮。
連下了這麼天的雨,知道她無路可躲,所以就悄悄的過去了,可是在過去之後,那一刻他竟是不忍進去打破這種美好。
秋風蕭瑟中,他站在那裏靜靜的在想,自己爲何會不忍踏足進去
因爲害怕那個人見到他之後,面上的笑意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從前所熟悉的清冷。
鄴王軒很討厭自己對那個女人會有這樣子的感覺,所以對於這個結果很不滿意,甚至是強迫着自己不去相信。
所以,回去之後逮着汪泉發泄一通之後,心中的怒意消散了不少。
在汪泉屁顛的爬起來,忍痛收拾一地的狼藉時,只聽得鄴王軒又道“去蘭池宮。”
汪泉身子一個激靈,擡頭的一瞬就瞧見鄴王軒已經大步走出宮外。
不敢多遲疑,汪泉連忙連滾帶爬的追了出去。
蘭池宮如今是大熱的宮殿,內廷司一見前來領月例的人又是嫺嬪身邊兩個得力的丫頭,笑的一臉諂媚的把手中所有的活都放下,撿着她們的事情先備。
除卻宮裏每月規定的月例發放,還有許多的補品以及珍貴的玩物,內廷司負責的人說“麻煩二位姑娘告訴娘娘,這是奴才私下裏孝敬她的,還望她笑納。”
這不知是搜刮了底下多少宮人的油水而來,不使在這處,定然也會使在別處,如此孟古便也大方的接過。
這時,有一箇中年男子,撐着傘匆匆而來。
中年男子約莫四十來歲,一襲洗得略微有些發白的灰布衣衫,模樣裝扮倒是宮外人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宮裏的人。
冒雨前來,泥水早已打溼了他的鞋子,他把傘收起來,怕自己的鞋子弄髒了裏頭的地板,就站在門外操着手,小心翼翼的賠着笑道“陳管事,我來領琴坊的月例了。”
對於這個中年男子,陳管事顯然沒有對孟古和錦月那麼熱情,不僅不熱情,且眼中憎惡明顯,上前一步,不悅道“前個兒不是告訴過你了麼,讓你晚些來領,這才過了一天,今個兒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