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嬪道“好,你也當心一點,做好防護措施,萬不可也傳染上了。”
孟古道“娘娘放心,奴婢會小心的。”
她雖這樣說,但是嫺嬪未必會安心,回去的路上一直憂心忡忡。
嘆了一口氣,嫺嬪道“本以爲只是普通的風寒,沒想到會這般的嚴重,看六英宮衆人一副戒備的模樣,我這心裏着實安穩不下來。”
錦月瞧得出她的心思,勸道“娘娘別多想了,眼下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在六英宮呢,奴婢還聽說相國從民間帶來了一位名醫,據說這位名醫在民間專門爲人診治麻子此類病症,王上一定會好的。”
嫺嬪雙手合十,對天祈禱道“希望王上的病趕緊好,也好讓阿古早些回來。”
對於善良信徒的祈禱,上蒼從來都不會置之不理。
經過一天的緊張治療,鄴王軒的病情終於得以制止。
侯在外頭的文武百官,以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鬆了一口氣。
病情得以制止,餘下的還要有精心的照拂,得名醫的囑咐,鄴王軒得病這段時間所用的一切物品,全部都燒燬。
幾日後,鄴王軒身上的紅疹逐漸結痂。
大鄴王朝自初建,已經歷時兩百多年時光。
數十位的君王之中,鄴王軒是一個染上麻子的君王,普通麻子還好診治,可若是麻子引起了併發症,那可就棘手了,保不齊會丟了性命。
鄴王軒生命攸關時刻,幾乎整個朝堂上都人心惶惶,侯在六英宮外,直至有了些好轉才離去的。
唯有帝太后,身爲鄴王軒的生母,自鄴王軒發病以來,從未見她出現過,甚至是未曾着人前來,關懷個隻言片語。
在鄴王軒身上的症狀好的差不多時,帝太后的身影才姍姍來遲的出現在六英宮內。
孟古端着去沏好的茶,剛走近就聽見鄴王軒的聲音沉沉傳來。
“母后說什麼您要搬出宮去”
這個女人,見到鄴王軒的第一句,不是問及他的病情,更沒有言隻言片語的關懷,進門第一句就是告訴了鄴王軒,她要搬出宮外去住。
“是的,別宮哀家已經吩咐了人趕過去整治,那個地方長久無人居住,可能還需要修葺,也就是這一月的時間,等動工修葺好之後,哀家就舉宮搬離。”
帝太后着一襲絳紫錦衣,無論何時面容上都畫着極爲精緻的妝容,硃紅脣,柳葉眉,粉黛腮,宛如民間未出閣的姑娘般,意氣風發的模樣與病中面色蒼白的鄴王軒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鄴王軒靜靜的聽完最後一字,方苦澀一笑“既然還有一月的時間,母后何須這麼急着來告訴孤,是覺得孤的病好得太快了麼”
他此番提及自己的病,無非是想要帝太后問一句關懷的話,哪怕是一個疼惜的表情。
然而帝太后望着鄴王軒的目光,仍舊一派的薄涼,她道“哀家近來身子也乏的厲害,不想出宮一步,所以搬離宮之前,哀家怕是不能再見王兒。王兒政事繁忙,哀家出宮那日,你也不必相送。”
“原來母后今日是來同孤告別的啊。”鄴王軒倚靠在牀頭,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是喜是怒。然而,他心底深處,溢得滿滿的是無盡的失望。
鄴王軒張了張嘴,想要叫住她,卻終是沒有發出聲來。
帝太后走後,屋子裏是死亡般的沉靜,孟古站在外面捉摸着鄴王軒的情緒應該平復的差不多了,方端着茶盤走了進去。
寬曠的大殿內,除卻靜靜倚靠在牀頭的鄴王軒,並未有其餘伺候的人,孟古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才赫然的發現鄴王軒他在哭。
他就半倚靠在牀頭,緊閉着雙眸,似乎沉浸在自己悲慟的情緒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孟古的走近。
“你就真的那麼厭惡我,厭惡到恨不得親手殺了我”
其實,有一件事一直埋在孟古的心頭,未曾對任何一人說過。
她小時候曾經見過鄴王軒。
因爲時間太過久遠,具體的經過差不多已經忘記了,讓孟古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時候的鄴王軒獨坐在大雪地裏的樣子。
小時候的孟古,遞給了他一把傘,他沒有接,似乎很不滿意小孟古的到來,站起身來走了。
小孟古就跟在他的身後,爲什麼要跟着,孟古直至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或許是因爲小時候的好奇心太重。
中途的時候,小鄴王軒似乎攔了她一下,可是最終她還是跟着他一起去了他家。
那是一處極爲普通的宅子,普通的甚至比不上她家,她就站在門外,看着小鄴王軒推門進去,正要走,卻聽見了裏面傳來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伴隨這女子的咒罵讓小孟古心中一驚,忙折身跑了回去,踩着一個木樁,透過窗戶的縫隙才得以瞧清楚裏面的場景。
屋子裏,一位長相極美的女子,一雙手正狠狠的掐着小鄴王軒的脖子,一邊罵着,一邊把他整張臉往水缸裏送。
“都是你害的都是因爲你若不是我生下了你,怎會落得現在的地步你怎麼不去死”
那女子惡狠狠的說着,侵在水缸裏的小鄴王軒,似乎已經快要窒息。
小孟古連忙跳下去,推開門小小的雙手使勁的推着女子,一邊推一邊哭着說“我孃親說,殘害小孩的都是壞人,模樣都是醜陋的,大哥哥是你生出來的,你應該對大哥哥好的。”
可是,她小小的力量如何抵得過一個大人女子一推,她整個人就摔倒在地。
小孟古嗚嗚的哭着,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了外面,哭着喊道“快來啊,打人了。”
她的哭聲引來了周圍的鄰居,那女子才就此罷了手。
此後,小孟古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深夜裏做着同一個噩夢。
這段被孟古逐漸遺忘的記憶,如今再細細的回想,方能夠理得通順。
帝太后生下鄴王軒時,恰逢趙國國力繁榮意欲與大鄴一戰,大鄴爲了自保,這才把當時還是麗姬的帝太后連同不足月的鄴王軒,一起送入趙國爲人質。
當年帝太后未曾得先王恩寵時,只是琴坊中一介舞女,最後有幸得以聖恩,誕下王子,本以爲往後餘生能夠母憑子貴,富貴榮華,卻偏偏沒有享幾日清福,連月子都未做完就要遠赴他國爲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