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撫摸這冰涼的牀板,浪漫與溫存已經不屬於這裏,皇帝也多年未再踏足這座宮殿睹物思人,或許再過個幾十年,會有再進宮的新人入主這裏……
“咯噔!”在牀的邊緣,我摸到了一塊鬆動的木條,它被我無意之間按了下去“嘎嘎……”是幾聲機關擰動的聲音,我聽這聲音似乎來自牀的另一側。
我起身去看牀頭上的花雕,百鳥朝鳳的圖案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再往下看,我這才發現,牀頭下面突出了一塊一尺長三寸寬的匣子。我心道這暗格裝得夠危險的,我隨手一摸就摸到了。
我輕輕劃開匣子上的蓋子,裏面躺着一張令牌,上面刻着好大一個“令”字,我執起令牌翻過來,眼睛頓時瞪大了幾倍,驚駭地差點把這令牌甩出去!
雙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我如墜冰窟一般,冷得牙齒打顫,這令牌上赫然寫着:“百鬼夜行”!
我跌在地上,連連搖頭,身子越發冷了。承國皇宮,我絕對混不下的,我低估了這裏的可怕程度,所有人都撕去了從前在我面前的樣子,即使用爾虞我詐,也不足以形容這詭變的皇宮了,這裏,簡直就是煉獄。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雨中,等我回宮時,我已經渾身溼透,而映入我眼簾的,是雲霽寒站在廊下的孤絕身影。
他身後是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的長生狗腿子,中庭裏還有寶月宮的宮人們,她們都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在雨中哆哆嗦嗦地,她們衣服都溼透了。
春華和青鸞跪在甬道上,正往自己的臉上招呼巴掌,“啪啪”地每打一下,都濺起她們臉上的雨水,她們嘴裏還要念叨着:“奴婢該死!奴婢知罪。”
“別打了!”我看向雲霽寒,衝他喊道。
“轟隆隆!”
頭頂雷聲滾滾,穿過豆大的雨簾,我邁進庭院裏,雲霽寒不動,雖然他視線一直在我身上,卻沒有上前迎我,任我在閃電和雷聲中顯得更加單薄。
他的脣抿得很緊,臉色十分難看,雙手負在身後,這是雲霽寒生氣時的慣有模樣。
我走上臺階,面對着雲霽寒,我的臉上都是雨水,頭髮胡亂地貼在臉上,有一縷頭髮遮住了我的眼,我撥開它,擡頭衝着雲霽寒說道:“三哥,彆氣了。”
雲霽寒低頭看着我,他盯着我的臉,嘴角微微動了下,但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擡手衝着身後擺了擺,長生立刻會意,秋實先起來,把春華和青鸞從地上攙起來架走了,其他宮人們也都起身跟着長生離開了。我先進了殿裏,坐在榻上,把包裏的小九拎出來,用手帕擦它身上浸溼的毛,小九弓着背伸了個懶腰,見雲霽寒坐在我對面,便扭了兩下屁股,甩了兩下尾巴,跳下了桌,尋它的食兒去了。
雲霽寒的聲音比雨水還冷。
我打了個冷顫,回道:“鳳儀宮。”
“一國公主,淋雨回宮,你這副樣子,做給誰看?”雲霽寒表情陰寒。
“做給願意看的人唄。”我歪了下腦袋,衝着雲霽寒笑了下。
“覺得你拿準了我?”雲霽寒冷笑,起身就走。
“雲霽寒!”
我在背後喊他,他愕然愣住,我撲向了他,在他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腰。
“三哥……”
我不管我狼狽的衣服把他的衣衫弄溼,我把頭埋到他身後,說:“我回來了!”
雲霽寒的身子一震,好似受了很大的震驚,過了好一會兒,他握着我的手,緩緩轉身,低頭看着淚眼朦朧的我,兩隻大手撫過我的臉頰,把我的淚水擦了又擦,好似如釋重負一般得,說:“還知道回來。”
“嗯。”我點頭,用他寬闊的懷抱撫平心頭的恐懼。
“笨啊!真不像是我教的。”雲霽寒訓斥了句,撈起我,進了內殿。
他把我身上已經溼透的外衣都褪去了,把我打橫抱起來。
“噗通!”
我被他扔進桶裏,溫熱的水包圍住我冰冷的身子,等我攀着桶壁坐穩時,雲霽寒已經出了殿外。撩了下溫度正好的水,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我靠着桶壁,見春華和秋實進來伺候,春華的臉腫得像紫茄子似的,我心裏有些對不住她們兩個。我自己耍脾氣,倒黴的卻是她們兩個。
“下去擦藥吧,不用你們伺候。”我說。
春華卻連連搖頭說:“主子,您快饒了奴婢吧。”
我嘆了口氣,任她們兩個忙活,心裏特別的憋悶,我是絲毫沒有話語權的,雲霽寒纔是寶月宮真正的主子,如果剛纔我沒有主動叫住雲霽寒,說不定他要怎麼罰這些宮人,怎麼懲罰我。雲霽寒啊!我在你心裏到底是個人,還是木偶?
被侍候了一通,我被秋實又逼着喝了兩碗薑湯,天已經黑了,我又回到正殿,雲霽寒竟然沒走。我跳到榻上,看他手裏握着的書冊,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也不說話,就靜靜地靠在他肩上看他的書,敵不動我不動,你不說我絕不問。
然而,他翻了兩頁書後,仍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我實在等不及,便說:“三哥,我餓了。”
雲霽寒只“嗯”了一聲,便吩咐擺膳,席間,我們倆尷尬得誰也沒動筷子,卻又隻字不提下午的事情。我知道雲霽寒眼線衆多,我在錦繡宮裏的所作所爲,我後來去了哪裏,他定會調查得明明白白,可是,就這麼翻篇兒了,實在不符合他睚眥必報的個性。
“我錯了。”我低頭,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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