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擇木而棲,她本就是別的大人給太子哥哥送來的舞姬,如今再回去,也正常。”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我其實是傷心的,青鸞變成了如今這樣子,我真不願再把她當妹妹,但若是真的捨棄了她,我又覺得很可惜。
如今物是人非,我已經不是黃雀兒,一切也都是青鸞自己的選擇,即使我告訴她撞南牆會粉身碎骨,她心不甘情不願,總有一日又會惹出是非。既然我曾經給她的機會她不肯把握,那就算了吧。
才進清竹軒,就見到空中飛過一隻大雁風箏,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腳下。我心思微動,把風箏撿起來,上面寫着:雲翊。
“主子,像這樣的風箏,每日都有一個,奴婢已經攢了一大箱子了。”春華說。
我哽了喉,問她:“攢着做什麼?”
春華說:“本來是要扔掉了,可是奴婢又覺得李大人也挺可憐的,就都給主子留着了。”
我把風箏上面我的名字反覆地摸了幾下,字如其人,我勾起脣角,帶着風箏進了屋子。
一頓接風洗塵之後,我看着那一箱子的風箏發愁,如果被雲霽寒看到了,李叔夜的黴運怕是會沒完沒了。
“主子,要不把它們都燒了吧?”秋實說。
“別呀!多可惜啊!”春華連忙阻止。
我回頭看她們兩個互相擠眼,便說:“太子哥哥已經知曉師父的事情,你們就不要火上澆油了。”
意思就是叫她們別打小報告。
我起身說:“擡出去。”
我站在小溪邊,拾起箱子裏一個個的風箏,把它們扔進溪水裏,一隻只鴻雁順着溪水向下遊流去,我對李叔夜的想念也順流而下。我想着這世上大概會有許多種戀人的形式,我與李叔夜的這種,是最奇怪的,他追我躲,他躲我念,我們真真正正在一起的時間,不過須臾。
夜裏,我又變成了夜行俠,我和修騎馬來到了紫楓林。
小廝把我們引至紫楓林的庭院,酒席竟是已經設好的,林智周居然猜到我會來。
“人呢?”我環顧四周,沒發現人影。
修擡頭,指了指院落那棵火紅的楓樹,我才瞧見了那隨風搖曳的,還有某人鮮紅的衣裳。
林智周臥在樹上一根樹枝上,狡黠的狐狸面具隱在楓葉中,他散着一頭長髮,如瀑布般垂下。林智周正手擎着一個酒壺,瓊漿玉液從壺口滑落。
林智周飲下一口,才瞥過頭瞧我,說:“小雞崽子呀!想哥哥了嗎?”
林智周那雙漂亮眼睛衝着我笑,藏起了狡黠,他雖是在飲酒,眼神卻絲毫不迷離,反而格外清明。
修把一個酒罈子拋給了林智周,林智周接過去,衝着我笑道:“呦!什麼意思?”
“錫麟哥哥幫我擺脫了那些惱人的刺客,我自然要給錫麟哥哥備一份謝禮。此乃北疆特產,用夏日的蓮花和冬日的雪水釀造,清涼解渴不上頭,適合你。”
“嗯!要不風兄疼你呢!是個懂事兒的!”林智周搓搓手,把罈子拿在手裏,打開塞子纔要喝,眼睛一轉,把酒放了回去,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小雞崽子,你有事兒?”
我點頭。
“我就說呢!”林智周一拍大腿,說:“又有什麼事兒找哥哥呀?”
“我要再進一次那間機密房。”我回道,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林智周笑着說:“就知道你有求於我。”
他說:“老規矩,用你的祕密交換吧!”
我說:“你不是說你知道的祕密夠多了嗎?”
林智周笑笑,聳聳肩,說:“公事公辦。”
“好!”我答得爽快。
這時,一個僕人呈上來一個信封和一張信紙,又爲我準備了筆墨。林智周說:“把你的祕密寫在上面。”
“那我寫一個假的。”我說。
“哈哈!你儘管寫!”林智周不置可否。
我拿起毛筆,沾了些墨汁,這墨汁格外地香,我忍不住又吸了一口,這味道甚爲奇特,好像我的靈魂都被它勾了去。
等我清醒過來時,我面前的筆墨紙硯全都不見了,我擡頭看林智周,他的手裏此刻正拿着一個信封,他把信封放在手裏把玩,饒有興致地盯着我。
“剛纔……”
我蹙眉,我的右手還保持着握筆的姿勢,可我寫了什麼?當時我的大腦在想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走吧!”
林智周把信封丟進了他身邊的一隻金色蟾蜍玉器的嘴裏,那蟾蜍有一人高,信丟進去之後,便可聽到幾聲機關響動的聲音。
我跟着林智周離開了宴席,在他莊子裏拐來拐去,他似乎是故意的,一個勁兒地帶我繞圈子,他這裏真的跟迷宮一樣,既貫通又阻隔。
“我是路癡,你完全不必如此。”
再轉,我就要暈了。
林智周頓住腳,他說:“我是在給你時間考慮,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愣了下,眯眼瞧着林智周的背影,道了聲:“老狐狸!”
終於到了那間屋子,我這次擡頭看了眼門眉上,連個牌匾都沒有。
“你該給這裏起個名字。”我說。
林智周先進,我跟着進去,他把門又關上了,他說:“名字只是個代號,不能代表一切。”
他似乎說的是他自己。
他張開雙臂,旋了個身子,他說:“內容過分真實,小雞崽兒,今日想問什麼?”
我說:“我。”
林智周愣住,摳了摳耳朵,狐狸臉上掛着冷笑了聲說:“呵?”
我又說得大聲一點:“我!”
林智周把面具摘下來,露出絕美的面容,他勾起脣角,掐着腰低着頭,似乎在猶豫。
“爲何?”林智周的聲音沉了些,也變得鄭重起來。
我咬了下嘴脣,說:“這是第二個祕密,不能交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