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座落在京城最繁華的路段,朱漆大門,門口一對威武的石獅子,很是氣派。.

    傍晚時分,門環叩響,門童以爲是自家老爺回來了,連忙開門相迎。

    豈料,門外站着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灰頭土臉的小丫頭。

    “哪來的要飯的,知道這是誰家嗎?快滾!”門童晦氣得當即便要趕人。

    “小柱了,幾天不見,你果然還是這麼狗眼看人低。”孟如一笑着和眼前的門童打着招呼。

    記憶裏,其實不只是這小柱子,整個孟府沒幾個下人將她這位三小姐放在眼裏的。

    被叫出名號,小柱子一驚,再細一看,終於認出她來。

    “三、三小姐?你不是已經……”小柱子驚詫之下差點脫口而出。

    看他即時打住,孟如一接道:“已經怎麼了?你們不會以爲我已經死了吧?”

    “沒、沒有、沒有。”小柱子急忙搖頭,道:“你、你等着,我馬上去稟報夫人和二小姐。”

    他說着便要關門,孟如一伸手一擋,道:“怎麼,我竟不知咱們孟府的規矩這麼別具一格,回自己家還得讓人先報備?”

    孟如一雖不太懂古人這些講究,卻也知絕沒有這個道理。

    孟府當然沒有這樣的規矩,但那是對其它幾位主子,至於眼前這位三小姐,平時連說句話都是低着頭的,一向很好拿捏,怎麼今天竟然跟換了個人似的?

    小柱子還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孟如一已順手將馬鞭塞給了他。

    “幫我把馬牽到後院去喂點水和糧草。”說完,徑直便往裏走去。

    小柱子完全懵了,她竟然命令他去餵馬?還有,她剛纔似乎還罵他“狗眼看人低”來着,這真是那個平時怯怯弱弱的三小姐嗎?

    再看她的背影,雖然衣服髒了點,的確是三小姐沒錯啊。

    可是,那清瘦的身板似乎比平時挺拔了些,就連走路的形態氣勢都截然不同。

    不會是冒充的吧?

    雖然這個念頭很荒謬,但小柱子還是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孟如一循着原主的記憶,一路走向主屋。沿途遇見好幾個丫環僕從,看到她都無不驚訝。

    快要走到主屋時,遠遠的便看到幾個身影匆忙的涌了出來。

    當先的是一名保養得當的美貌婦人,一襲紫衣錦袍,滿頭金釵寶黛,將那精心描畫過的妝容更襯出幾分當家主母的精明冷厲來。

    在她身旁攙着她的是一位妙齡少女,水紅羅裙外罩淺色紗衣,長髮輕挽成髻,面容與那中年婦人有五分相似,妝容較之婦人淡了許多,卻更顯清秀脫俗。

    孟如一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原主的母親孟何氏和二姐孟玉柔。

    看來,孟府的下人們消息傳遞得還挺快的。

    “夫人,二小姐,好像是三小姐……三小姐她回來了,奴才沒能攔住。”小柱子搶先幾步疾奔上去稟報着,唯恐被主子們怪罪。

    孟何氏母女雖然已經聽下人們報了信,但親眼看到孟如一的那一瞬,兩人臉色還是白了幾分。

    孟如一徐徐走來,將她們那一瞬間慌亂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不由得沉了幾許,臉上卻絲毫不顯,徑直來到了兩人跟前。

    “母親,二姐,我回來了。”孟如一凝視面前兩位“至親”,淡淡開口。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聽在孟何氏和孟玉柔耳裏,卻令兩人臉上神情又僵硬難看了幾許。

    不過,只是短暫的一瞬,孟何氏便面色一沉,目光凌厲的朝她看來,冷聲道:“還真的是你這死丫頭,你還有臉回來?還嫌我們孟家的臉面丟得不夠是不是?”

    孟玉柔似乎也反應過來,柳眉微皺,痛心疾首的道:“三妹,你這次真是太令我們失望了。以往,你怎麼任性胡鬧都好,左右都是自家人,我這個做姐姐的讓着你便是。可是,你怎麼能……怎麼能做出如此有辱門楣的事呢?”

    “所謂的有辱門楣,是指我被人陷害,險些喪命嗎?”孟如一不急不徐的反問。

    雖然早就懷疑這事和孟府有關,不過,回到家來得到的第一句話不是擔心,不是慰問,甚至連句虛假的關懷都沒有,只有劈頭蓋臉的斥責,還真是讓人替原主感到心酸。

    “什麼陷害,你這死丫頭又想狡辯是不是?”孟何氏臉噌的脹紅了,火冒三丈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你爹把你接回來,要是你姐姐的名聲受了影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娘,您消消氣,都怪我,以往太縱着三妹了。”孟玉柔替孟何氏順了順氣,才又看向孟如一,道:“三妹,以往你犯什麼錯,姐姐都可以幫你求情,但這次你……你竟與人私奔,莫說是爹孃,我這做姐姐的也得好好罰罰你了。”

    她話音一落,周圍的丫環僕人一片抽氣聲。

    “原來三小姐不是犯錯又被送去慈雲庵,而是跟人私奔了!”有人驚訝之下脫口嘀咕開來。

    孟玉柔也不制止下人們的低聲議論,喝道:“來人,去拿板子來。”

    “是。”立刻有人領命去了。

    孟如一嗅出些端倪來,問道:“二姐,你說我與人私奔,可有憑證?”

    “怎麼,你還嫌不夠丟人,還想讓人將你那點醜事公諸於衆嗎?”孟何氏冷哼了一聲,道:“也罷,玉柔,你把東西拿出來讓她看看。”

    孟玉柔嘆了口氣,自袖中取出一張紙展開來,道:“這是從你平時練字的夾冊裏找出來的,那些日子你讓我教你學寫字,我還道你終於上進了,想不到你竟是用來與人私通,要不是發現了這個,我們大家都還被你矇在鼓裏呢。”

    孟如一掃了一眼,紙張上的字並不多,一筆一畫看得出寫得很認真,拼拼湊湊成了一句話。

    “賀郎:明夜戌時,東郊城外見,我們遠走高飛。”

    腦海裏閃過一些片段,頓時有如一盆涼水將她的心澆透。

    這的確是原主練字的時候親筆寫下的。

    確切的說,是她的好姐姐孟玉柔親自騙她寫下的!

    是孟玉柔說教她寫幾句吉祥話給父親,讓她重拾父親對她的認可。

    而她根本不知道,她滿懷喜悅與憧憬一遍一遍練就的這十幾個字,卻足以令她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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