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之餘,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皇帝皇后反常的言語舉動。
她不是沒有這麼猜測過,卻又覺得太過荒謬而打消了疑慮,怎麼也沒想到,皇帝會當衆賜婚。
回過神來時,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朝雲霄看去。
就見他臉上神色看不出什麼變化,只那雙鳳眸深不見底,不知在想着什麼。
目光再轉向對面的穆天玄,發現對方也正朝她看過來,臉上既是欣喜,又有些忐忑,目光期期艾艾的凝視着她。
孟如一當即便按捺不住了,正要起身反對,旁邊的雲霄忽然擡了擡手,示意她別動,同時便要開口,卻有人先他一步出聲。
“皇上,賜封太子妃非同小可,聖女固然立有功勞,理應褒獎,可……作爲太子妃人選,是不是再慎重考慮考慮?”一位朝中老臣小心翼翼的諫道。
有他開了先河,立刻便有人緊接着道:“劉老所言甚是,太子妃可是未來的**,德行操守皆要以身作則,方能令天下臣服。聖女雖有功在身,然而,若論及名節,可就……總之,這事萬萬馬虎不得呀。”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覺有股森冷的寒意襲來,擡頭一看,卻是國師大人瞥了他一眼,頓時有如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寒意自骨子裏滋生出來。他忙垂下頭去,再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不過,旁人聽了他這番言語,卻是有好幾個隨之附和。
孟常林雖然沒有參與,他旁邊桌的老臣卻呼聲頗高,而他並無勸阻之意,只一臉深沉的暗自注視着全場。
孟如一倒還是第一次有些感激那些在背後製造流言詆譭她的人,現在,不必她開口反對,皇帝也應該會迫於輿論收回成命了吧?
“啪”的一聲重重的拍案聲忽然響起,將那些聒噪的大臣們嚇了一跳,卻見穆天玄拍案而起,揚聲道:“諸位大人,聖女的名節也是你們可以隨意污衊指摘的嗎?那些分明就是有人惡意揣測而已,本宮相信她是清白的。”
羣臣沒有想到太子非但沒有介意,竟還當衆出面袒護,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後頭那些千金女眷的反應就更不用說了。
要說最不樂意的就是孟如一了,她好不容易看到一點轉機,別啊。
比起嫁入皇族,她寧可流言纏身,反正又傷不着她什麼。
想到此,她一咬牙,站起身來,道:“皇上,其實,我……”
“其實這事很簡單。”雲霄語調從容不迫的打斷了她,道:“太子妃人選關乎國之未來,確實應當慎重,既然皇上想要冊立太子妃,臣便破例再爲您預卜一卦。”
這話一出,殿上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
孟如一不明白他所謂的卜卦何以引起衆人這麼大的反應,但見上座的皇帝驚訝之餘,竟是有些欣喜。
“愛卿,你當真願意……”皇帝欣喜之餘,又稍稍有些擔心,道:“可是,你……”
說着,他目光一轉,掃過全場,道:“聖女是爲救皇子而被擄,之後不僅協助朝廷揖捕回重犯,鹽城一案更是出生入死屢立大功。皇上方纔也說了,今夜之宴是作爲對他們的褒獎,可有些人卻藉此信口置喙她的名節操守,當着您的面誅功臣之心,其目的何在,昭然若揭。這樣公然藐視君威,意圖左右聖意,皇上不會坐視不管吧?”
方纔那些站出來進諫的大臣臉色煞時白了,這哪是他們誅功臣之心,這分明是國師大人在誅他們的心!
一時間,這些人連連出列,跪了一地,道:“皇上,臣等絕無此意,只是覺得太子妃人選乃重中之重,聖女她確實……”
本想再辯駁幾句,卻又憚於雲霄的威懾,嚥了回去,道:“望皇上明察。”
皇帝執政多年,哪還有不清楚這幫臣子們的用心?
太子妃之位多少人趨之若鶩,能夠花落誰家,往往少不了君臣之間一番暗自較量。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國師的反應,聽他措詞之重,顯然是動了真怒。
這些個不長眼的老東西,是看國師君子端方的外在久了,真以爲他溫潤如玉了嗎?
這下踢到鐵板了吧。
“既然你們要朕明察,朕便問你們一句,你們口口聲聲說聖女名節有污,可有證據?”
“這……”最先提出異議的劉老與其它幾位交換了一下眼神,硬着頭皮回道:“按照禮制,女子十二歲以後便不得與男子私會、獨處,更不得夜不歸宿,凡有逾越,皆是失節。聖女被擄這麼多日,對方又是樊鶴年那樣的老淫賊,還是舉國皆知……非是我等有意詆譭,如今這樣的流言已遍佈京都,若是封她爲太子妃,豈不叫天下人恥笑?”
皇帝倒不知道流言之事,聽到這裏,眉眼間若有所思,忽而轉向雲霄,道:“愛卿,你怎麼看?”
雲霄對那劉老的話並不意外,依舊是不急不徐,道:“先祖定下的禮制,目的確實是爲了督導女子潔身自好,珍愛名節。可是,在君國天下面前,這些小節又算得了什麼?事實上,她也確實用行動實踐了對君對國的忠烈,這個時候再用世俗禮節去惡意揣度她的操守,不是誅心又是什麼?若這樣的忠誠都不被庇護,試問今後又有誰還敢在危機時刻挺身而出?”
一番話說下來,直教那些個大臣個個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皇帝點了點頭,深表贊同,道:“雲愛卿所言即是,在大節面前,個人小節確實算不得什麼,聖女雖爲女子,卻遠比你們這一干大老爺們深明大義,這一點你們應當深感羞愧纔是。若我赤炎國人人有此覺悟,何愁國運不昌?”
一干臣子服或不服的皆齊齊低頭,道:“皇上所言即是。”
皇帝沉着臉,道:“既是如此,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向人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