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盤坐在地上,身上已經被露水浸溼,寒冷的空氣甚至在我眉梢上打上了薄薄的冰霜。
輕輕睜開眼,就見遠處明月道長和薛曉婉正緩步而來。
看着他們,我緩緩站起了身來。
一夜無眠,整個晚上我都在一種很玄妙的思緒中。好像是陷入了某種很奇特的境界,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
但是有一點很明白,那個問題……我已經得出了答案。
“想好了嗎?”明月道長走到我的身前,溫和開口問道。
我看着明月道長微微一笑:“想好了。”
明月道長微微點頭,我正要開口,他卻忽然擡手,道:“我想先跟你一下。要你拜我爲師並不委屈你,我知道你是明心道長的弟子,如果按輩份算,他也要叫我一聲師叔祖。我也不是要你改投我門下,只是要你兼拜我爲師,跟我學習道法而已。”
着,他微微一笑:“我弟子不止你一個,雖然沒有一個在你這種年紀修煉到這種地步,但一個個到現在也還堪稱可造之材,修爲都還過得去,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我非收你你可。另外,跟着我你可以學到的東西絕對比你現在所知道的要多很多很多。甚至於,你真可以學到那些所謂的神仙本領。而且你的鬼媳婦要恢復記憶雖然困難,但於我而言也並非不可辦到。哪怕你這次比試失利,我既然是你師傅,也自然會想辦法幫你。想來,哪怕是你師傅明心道人在世,也會同意的。”
我低着頭,安靜地聽着,知道明月道長完,我才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能得明月道長這一番話,子若是再推辭,那就真是不識擡舉了。”我緩緩道。
明月道長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
“不過!”我站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明月道長和薛曉婉那錯愕的神情,我心裏隱隱明白,我只怕是錯過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機緣。
明月道長的實力自然不用,就如同他的,只要拜他爲師,立刻就有恢復鬼媳婦記憶的可能。甚至於也真像他的,就算張瞎子在世,只怕也會同意我拜入他師門。
只是……
張瞎子已經不在了,帶着滿滿的遺憾。
我看着明月道長,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笑容:“明月道長,你的一番好意,晚輩感激不盡。甚至於,我到現在都有種想什麼都不想,倒頭就拜然後叫師傅的衝動……”
明月道長皺了皺眉頭:“那你還猶豫什麼?”
我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笑容:“但沒辦法啊,我就是這賤骨頭。無論拜您爲師有多好,我就是過不去心頭這道坎啊。張瞎子到死爲止,我都沒叫過他一句師傅。如果現在我叫了你……或許他不會怪我吧。但誰知道呢,他終究是已經死了,連一句師傅都沒聽到,就死了……”
明月道長看着我,緩緩道:“那你可知道,如果你從這裏走出去,要恢復你鬼媳婦的記憶有多難?”
我苦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當然知道。離開這裏,我恐怕就要去和住在這裏的鬼王,還有那伸手恐怖的易水寒去拼命了。不光是他們,所有拿着三生石的人或者鬼,我恐怕都得去拼一拼。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張瞎子活着的時候我對不起他,總不能在他都死了,又再對不起他一次吧?”
明月道長張了張嘴,還想什麼。
我趕緊道:“明月道長,您就不用多了。看在我好不容易下了這決心的份上,您就別再了。否則我真怕自己膝蓋頭不夠硬,一個不留神就跪下去了。”
我不敢看薛曉婉,我不知道她現在臉色會有多難看。
這次機會是薛曉婉給我爭取的,可以是這輩子最爲難得的一次機會。其實不光是鬼媳婦,甚至連我身體裏的鬼王,我相信明月道長都有本事給幹掉。
但是,這個頭,我如何磕的下去?這聲師傅,我如何叫的出口?!
明月道長看着我,眼神複雜。那種即惋惜又讚賞的神色,連我都能清晰的看出來。
我終究也只能朝他深深鞠了一禮。
“送我出去吧。”我朝着明月道長笑了笑,“這裏是神仙的地方,我一個俗人在這裏也不太合適。”
明月道長看着我,忽然朝我露出一個笑容。
我一怔,這個笑容在這時候真是太詭異了。轉頭一看薛曉婉,就見她也是滿臉驚喜之色。
這時候我才忽然意識到什麼,瞪着明月道長道:“你不會告訴我……這也是考驗吧?”
“你真以爲要踏進那山門,是那麼容易的嗎?”明月道長指着遠處的山莊大笑道。
我這時候的心情真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其實哪怕是剛纔,就如我自己的一樣。我心裏雖然明知道不能拜明月道長爲師,但那種誘惑,那種一步登的誘惑,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絕不是那麼容易拒絕的。
“修爲,僅僅是代表修爲。”明月道長滿臉肅然地看着我,“那座山門中,從不缺少資絕頂的人,你的修爲不錯,但你也要明白,千百年來還有無數比你更優秀的人。只是,能踏入那扇山門的,卻少之又少。”
“那我如果答應拜你爲師,你會怎麼樣?”我皺眉道,“你也算是前輩高人,總不能我答應了,你又反悔吧?”
明月道長微微一笑,道:“你若是答應了,我自然會收下你。只不過,你今生今世只怕修爲都到此爲止了。心魔會成爲你修煉的最大障礙,你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過這一關。那麼一這一生都只能停留在清源道體三重境界,永遠無法踏入第四重。”
我聽着,頓時內心凜然。
其實到現在,我已經算是真正的入了道門了。給鬼媳婦恢復記憶自然是畢生願望,但修煉道法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爲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只能停留在清源道體三重境界,那麼我可能比死都難受。
想明白這一切,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可以罵人嗎?”
明月道長一陣失笑:“罵吧,反正貧道就當每見就是了。”
看着他這爲老不尊的模樣,我也是一陣氣結,都不知道這脾氣朝誰發作。不過,這倒是有另一個問題。
“對了,前輩您一定要是這裏面誰的弟子才能進去,這我不是資格不夠嗎?”我奇道。
明月道長嘿嘿一笑,也不話。
一旁的薛曉婉倒是開口了,她白了我一眼,道:“誰你沒資格了?”
我一愣神:“什麼意思?”
薛曉婉沒好氣地道:“你可是林浩的師兄!你以爲林浩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你以爲他是你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師侄啊?!”
一聽這話,我呆了半晌,然後就覺得一瞬間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怪不得張瞎子找不到茅山宗的人,原來茅山宗的人就隱身在這大山裏。而張瞎子本身也是隱居在我家那鎮裏,盯了鬼王幾十年。他們互相都在找,但彼此都隱身在這神州大地,結果誰也找不着誰。
而從葬花冢出來,怪不得跟林浩提到薛曉婉的時候,林浩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好奇。原來薛曉婉就是從這裏出去的!
但我倒是有些奇怪,望着薛曉婉道:“你當時知道張瞎子是茅山宗的人,就沒跟林浩提過?”
薛曉婉聽到張瞎子的名字,神色有些黯然,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道:“我當時也是偷偷溜下山的,怎麼敢跟林浩聯繫?林浩可是咱們在部門裏的代言人,我找他豈不是告訴他快來抓我回來?”
我聽着一陣哭笑不得,這就難怪從葬花冢之後,薛曉婉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按我不給她打電話,她怎麼也該跟我聯繫一下。但是那之後她就真的跟消失了一樣。我本來也應該對這事兒感到奇怪的,但那段時間正好趕上老爸生病,各種事情一堆上來,就把這茬兒給忘了。
後來好幾次想聯繫薛曉婉,都覺得和林苒、潘琳她們的事情都沒弄明白,再給薛曉婉打電話就有點自找麻煩的感覺,所以就一直沒聯繫了。
原來葬花冢之後,她直接就被林浩給抓住了。
誰曾想到,這命運就是如此奇怪,明明是各一方的兩個人,只是一個電話,就這麼聯繫上了。
“那麼,我現在要做什麼?”我問道。
這話一出,明月道長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
“雖然你現在的修爲很不錯,但那大多都是來至某位高人的傳功。”着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薛曉婉。
薛曉婉俏臉一紅,擰着衣角支支吾吾不話。
我立刻就明白了,薛曉婉沒有把昨晚我跟她的事情講出去。
但明月道長也不深究,只是看着我緩緩道:“你不要以爲道力強就代表一切,這裏住着的都是真正的高手。現在你要做的只有一點,閉關一週,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好好想一遍,將自己的狀態提升到巔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