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內宅,宗祠。
荀儉高坐上首,其下族內成員,幾乎全部到齊,分座兩旁。
“文盛,說說吧,你是怎麼考慮的?”
荀儉呷口清茶,開口詢問。
劉昊不在他們的受邀行列,可卻不請自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荀阜所爲。
“叔父,一切都瞞不過您。”
荀阜深吸口氣,淡然言道:“各位叔伯、兄弟,在下不過是個小縣令,也曾立志爲百姓謀福祉,但殘酷的現實一次又一次將我墜入深淵
其是我本來已經放棄,天下必將大亂,大不了再回潁川,潛心研修,做個學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到這裏,荀阜話鋒鬥轉:“但是!偏在此時,我家主公被調來長平,他年紀雖小,但手段驚人,表面上看着痞裏痞氣,像個紈絝子弟,但骨子裏卻是個真正爲國爲民的宗親!”
“想必諸位叔伯已經仔細調查過陳王劉寵了。”
這裏畢竟是自家,荀阜可以沒有顧忌,打開天窗說亮話:“可能你們會懷疑,陳王如何能夠在伐董之戰中,取得如此驕人的戰績!”
“如今,我可以很負責人的告訴你們,是我家主公,罵董卓,殺華雄,敗呂布,滎陽一戰,險些斬殺董卓的,全都是他,只是他身爲陳王子,這些光輝全都被其父掩蓋了而已。”
“啊”
荀家衆人當即大驚失色。
荀爽緩緩點頭:“你這麼說,我倒是想明白了,《十宗罪》這樣的文章,怎麼可能是劉寵寫出來的,即便他有這樣的膽量,也沒有這樣的文采。”
荀阜立刻解釋:“關於《十宗罪》,阜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它原本是主公逼迫陳王參加伐董的手段,起初陳王是不願意參加的。”
“竟還有此事!”
荀儉長出口氣:“文盛,你且繼續。”
“長平縣的事情,我便不多說了,想必大家都清楚。”
荀阜極其鄭重地道:“我家主公年紀雖小,但絕對是曠世奇才,此番他隨我來到潁川,也是因爲仰慕潁川荀家的名聲,希望可以獲得荀家的鼎力支持!”
流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
東漢士族方纔興起,但某些家族已經有了規模。
比如潁川荀家,素以才學聞名天下,荀彧的兄長荀諶已經投靠了袁紹。
這是荀家下的賭注。
他們同樣在尋找第二個目標,只是由於目前亂世局面方纔興起,還沒有太大的眉目,因此纔沒有把族中青年才俊,推往各個諸侯。
事實上!
他們調查劉寵,也是在評估劉寵獲勝的可能,值不值得他們投資。
只可惜,他們遲遲沒有下注,正是因爲察覺出劉寵的實力,與他們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荀儉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顯得有些遲疑:“只可惜,他是個庶子,如果是嫡長子,咱們未嘗不能試一試。”
話音剛落,荀阜冷冷吐出幾個字:“刀在手,何懼天下羣雄!”
荀儉:“”眼神中透着些許精芒。
荀阜解釋道:“叔父,此乃我家主公所言,並非出自我口!我相信,能夠說出這種話來,一切的阻礙,都將會被他斬斷,還管他庶出與否?”
“只是不知”
荀緄扭頭望來,試探性地問道:“劉昊他可有中意之人?”
荀阜鄭重地點點頭:“有!”
荀儉:“何人?”
荀阜:“兄長荀彧!”
正在一旁淡然飲茶的荀彧,手突然一僵,迸濺的茶水,險些燙到他的嘴脣:“文盛,你說什麼?他竟然中意我?”
荀儉深吸口氣,繼而脣角微揚,綻出一抹淡淡的陰鷙:“他倒是野心十足,竟然張嘴便要咱們荀家的王佐之才。”
荀諶仰天哈哈一聲:“文盛,你家主公未免也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你要知道,文若身在冀州,便是那袁紹招攬,他都不屑一顧,如何看得上你家主公!”
荀悅點點頭:“是啊!文若才華橫溢,天下人盡皆知,能配得上他的主公,怕是當今天下還沒有冒出來呢。”
荀衍捻鬚笑道:“文盛,你還是別費力氣了,文若怎麼可能投靠他?如果換個人,或許咱們族長還會考慮考慮。”
荀阜極其鄭重地盯着荀彧!
良久!
他纔開口道:“文若,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他是懂你心思的人!當初我曾告訴過他,你已經身在冀州,很可能已經投靠袁紹了。”
“你猜他是什麼反應?”
不等荀彧開口回答,七嘴八舌的聲音,直接淹沒了祠堂。
“能什麼反應?肯定是遺憾唄!”
“四世三公雖然不及漢室宗親,但勝在根基雄厚,非劉寵一陳國可比,如果你家主公腦子沒問題的話,就不該問出那種問題!”
“是啊,太不自量力了。”
“我好想笑。”
“”
荀阜卻是一本正經地道:“我家主公說,文盛,咱倆可以打個賭,荀彧肯定瞧不上袁紹,因爲他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傢伙而已!
文若慧眼如炬,怎會因爲其四世三公的名頭,便投靠這樣一個能聚人而不會用人之人,他早晚必會是我劉昊的囊中之物!”
“哈哈哈!”
祠堂內,衆人一陣哂笑。
但荀彧的臉上卻寫滿了驚詫,不是因爲別的,只是劉昊將他的心思,猜了個透徹!
那袁紹的確是徒有其表,能聚人而不能用人之人!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
荀彧才遲遲不肯投靠袁紹,仍舊待價而沽,尋找真正的明主。
荀阜頂着衆人的冷嘲熱諷,極其鄭重地拱手一禮:“文若,我希望你能給我家主公一次機會,同樣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他的事業方纔起步,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而你同樣需要一個賞識你才華,能夠爲你提供平臺,而且絕對信任你的主公!”
或許是荀彧不苟言笑的反應!
亦或是荀阜慷慨激昂的陳詞!
總之!
兩個人近乎冷靜而執着的狀態,讓宗祠中的嬉笑聲,逐漸平息下來。
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聚焦在荀彧身上,彷彿期待着他的回答。
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荀彧輕聲道:“能允許我,跟他見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