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望天,任憑淚水滑落道,“我有家人在義父手中,我若逃了,我的家人必死無疑,再說這次的事,總要有人擔責任吧?”
黃文仁雖然巴不得這黃文簡去頂罪,這樣他便能吞了這塊青玉佩,這些玉佩換來的銀子,足夠他在別的地方美滋滋的活着了。
不過,他雖然希望黃文簡去頂罪,但是面子工程還是要做好的,畢竟這黃仁簡平素對他多有照顧,這次甚至還救了他一命呢!
人不能太沒良心啊!
黃文仁和衆夥計又勸了幾句,見這黃文簡心意已決,他們便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這幫人收拾了殘局,一步步往宣府的方向走去,幸虧宣府城離這裏並不遠,否則他們非餓死在雪地裏不可。
雖然不遠,但是畢竟是兩條腿在走,也是走了好長時間的,待這羣人進入宣府城後,一個個精疲力盡的,差點都快散架了。
黃文簡尋了家當鋪,準備將珍珠出手,而其餘人則緊緊跟着他,生怕他攜珍珠私逃了。
這黃文簡也確實厚道,硬是沒有看出同伴們的意圖,他還以爲這些傢伙是捨不得他呢?
只能說,人善被人欺!
善良的人是最沒有防備之心的,因爲他善良,便會以爲所有人和他一樣的善良。
就好比惡人,惡人看誰都是惡人,因爲惡人也是以他自己的行爲準則看待別人的。
黃文簡將五顆珍珠當了百來兩銀子,沉甸甸的用個大包袱裝了,然後他將這些銀子分爲三份。
一部分給衆夥計和黃文仁。
一部分給死難夥計的家人。
一部分用來最後大喫大喝。
偷偷給死難夥計家人的銀子,被交給了黃文仁保管,這傢伙自然喜滋滋的接了,有了這些銀子,再加上青玉佩,足夠他黃文仁以後美滋滋的過日子了。
一行人步行到了夢湖美魚,旁邊的羊雜館子裏。
宣府盛行喫羊肉,這些羊都是草原羊,比內地的羊要大且肥,味道也更加鮮美。
羊肉和羊骨頭比較昂貴,一般是家境好的人家喫的,羊雜美味且便宜,一般是窮人喫的。
黃文簡等人點了好幾鍋羊雜碎,還有一些蘿蔔白菜等下菜,並幾大籠饅頭,一幫人便喫喝起來。
黃文簡因爲心中有事,他只吃了半個饅頭,便喫不下東西了,而黃文仁則喫的肚皮滾圓,反正他的後路也找好了,不喫白不喫。
至於別的夥計?
反正也有錢拿了,去哪兒幹活不是幹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反正這撒逼黃文簡會去頂罪,黃老闆失心瘋了纔會追究他們這些小夥計們呢?
總之,大夥喫的熱火朝天!
“咦?”
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張家口黃老闆家的養子嗎?咋來這裏喫羊雜了?”
衆人回頭一瞧,便見一名披着貂皮的有錢人正笑眯眯看着他們呢,此人正是萬春雨。
萬春雨怎麼會來這種下賤的羊雜館子喫喝?好歹他也算是個體面人。
萬家正在慢慢敗落,但是這萬春雨是好喫好喝慣了的人,平日裏餐餐必喫肥雞大鴨子。
如今一下子窮困潦倒了,只能天天喫蔬菜,他如何受得了?
何況這季節也沒什麼好喫的蔬菜,一水兒的蘿蔔白菜,喫的他想吐了,卻實在沒錢買肉啊!
不得已,他只得屈尊降貴的,披上家中僅剩的一件貂裘大衣,這件大衣沒有當,是因爲要留着裝門面,否則誰還會和窮逼做生意啊?
他修飾一番,裝模作樣來到了這家羊雜館裏準備打打牙祭。
黃文簡是識得這萬春雨的,他抱拳行了個禮,勉強道,“原來是萬老闆吶,您怎麼也屈尊來這種地方了?”
而此時店小二也將萬春雨要的羊雜端了上來,他要的是最便宜的羊肝,裏面放了不少蘿蔔和白菜。
往年這些低賤的飲食,萬春雨家的狗都不喫,如今他卻要親自吃了,還真別說,好久沒有喫肉的萬春雨,見了這羊肝子,口水噠噠的,恨不得抱起鍋子一口悶了。
不過?
他自詡爲體面人,怎麼也得體面不是?哪能學窮巴子的喫法呢?
萬春雨慢悠悠拿起一雙竹筷,夾了一塊羊肝喂到了嘴裏,極斯文的吃了起來。
喫完一塊羊肝後,這傢伙才淡淡一笑道,“某最近夜晚看東西總眼花,大夫說要多喫羊肝補補,明目吶!
不過,某自幼山珍海味喫多了,今日一試這羊肝,居然別有一番滋味,甚好,甚好吶!”
來這家羊雜小店裏喫東西的人,都是一些窮巴子,當然也有一些普通人,這些人都沒見過啥子世面,一聽山珍海味這詞,立馬肅然起敬。
紛紛敬畏的看向萬春雨,這萬春雨得意的將貂皮大衣緊了緊,呃~店裏有火爐,他現在熱的要死。
但是爲了裝逼,也爲了不暴露他貂皮大衣裏面寒磣的衣物,他只能將貂皮大衣裹的緊緊的。
黃文簡與萬春雨不熟悉,本來不想和他說很多,也不知咋回事?他今天特別想傾訴。
遂他們將兩桌合併成了一桌,黃文簡還叫了一罐濁酒,大家一起喝着。
這萬春雨果真是個賤骨頭,他剛剛纔說是爲了明目才喫羊肝子。
現在他居然又抄起筷子,夾了黃文簡桌上的羊腸到自個碗裏,然後裝模作樣品嚐起來。
這傢伙的喫相還是很好看的,讓一幫窮巴子崇拜不已,大大滿足了萬春雨的虛榮心。
他三句話不離富貴,道,“某自幼富貴,今日才發覺這羊腸的滋味居然比魚翅燕窩也不差呢!”
黃文簡這人實誠,別人說什麼他都相信,這傢伙勉強一笑,吹捧了幾句,而其餘夥計和黃文仁則不想理這萬春雨。
反正他們都要一走了之了,管你富貴不富貴啊?
萬春雨奇怪的問道,“看黃兄弟愁眉不展的,莫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可否告訴萬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