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人,總是將新年稱之爲年關,因爲對於老百姓而言,過年便意味着要還債了。
過去的老百姓苦啊,他們辛辛苦苦種一年的地,到頭來還得欠下一屁股的債。
而債主們大多以臘月三十爲還債的最後期限,許多窮人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個銅子,可不就覺得這個年忒難過?
還不起債怎麼辦?
賣老婆,賣兒賣女,所以過去年代的丫鬟和僕役都特別便宜,富人只需幾兩文銀,便能置辦僕人伺候了。
可是甭管老百姓願不願意過年關,這年關還是姍姍而來。
大明太大了,地域發展尤其不平衡,此時瑞雪籠罩大地,塞北與江南同時踏入了新的一年裏。
有些地方早早就已經置辦好了年貨,比如京城,江浙,四川,廣州等比較富庶的地方,老百姓大多數能喫飽穿暖,所以這些地方的笑聲也最多。
而陝西甘肅河南等地,因爲年年災荒,老百姓一直處於餓死的邊緣。
他們雖有朝廷的救濟糧可喫,然僧多粥少,這麼點點救急糧根本就不頂用。
無數的老百姓,要麼從了賊,靠着燒殺搶奪過日子;要麼閉門在家,活活凍餓而死。
崇禎他曾經天真的以爲,靠着紅薯和玉米,他能夠讓所有老百姓都過上喫飽穿暖的好日子。
然而現實卻狠狠呼了他一巴掌。
別說陝西甘肅和河南等災荒地了,這些地方天災太重,紅薯和玉米都救不了。
就連湖北這種魚米之鄉的老百姓都過着悽慘的日子,紅薯和玉米頂屁用啊?收穫的再多也是地主家的。
大明可以說從上到下,骨子裏都爛透了,不是崇禎殺一批貪官污吏,抄一批富商士紳的家就能解決的,事實上根本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各種利益集團太複雜了,上下勾連,牽連甚廣,皇權不下縣,縣以下胡亂搞,他崇禎又能有什麼辦法?
就拿海商來說……
崇禎明明知道海商走私的總頭子是鄭芝龍,他能殺了鄭芝龍嗎?
鄭芝龍雖然對崇禎忠心耿耿,那是因爲崇禎沒有動他的根本利益罷了。
倘若崇禎真想掌控海上貿易,信不信鄭芝龍立馬就會帶着他的水師繼續當他的大海盜去?
就拿地主來說……
大明最大的地主是各地藩王,這些大大小小的藩王所佔之地,比他皇帝的都多。
但是崇禎敢將這些藩王都削了嗎?他若敢削藩,信不信分分鐘再來一次清君側?
別看大明將藩王當豬養,這幫人就真是豬了?事實上,大明藩王中不乏能力卓絕者,真要把他們逼上絕境了,不反死你吖個狗皇帝纔怪?
就比如,崇禎之前不過是取消了宗室祿米制度,就差點被人給暗殺了。
取消宗室祿米,損害的不過是一羣皇族遠親的利益,真正的大藩王根本就不在乎這麼點祿米。
所以別看當時各地藩王不滿,怨聲載道的,但終究沒有傷他們的根本,所以這幫藩王還算老老實實。
現在比起以前有進步的是,皇帝的政令好歹能出宮門,而各省大吏明面上還是聽他的話,崇禎手頭上的銀子也比較多,不再是窮鬼一個。
而他的身邊更是匯聚了一批忠臣良將,加上兩廠一衛,這讓崇禎有了一絲安全感,反正甭管是暗殺還是明殺,他都不懼。
新的一年,冬日緩緩升起,陽光普照在瑞雪上,分外溫暖。
這讓大明的官員和百姓都有了一種錯覺,來年定然會有一個好年景。
只有崇禎一人知道,蝗蟲和瘟疫還沒上陣呢,到時不知又會死多少生靈?
新年的一大早,宮裏就掛上了五顏六色的燈籠,有彩帛燈籠,也有琉璃燈籠,五彩繽紛的,煞是好看。
而崇禎甫一起牀,宮女宦官就搬來了皇帝的禮服冠冕,起碼重達幾十斤。
華貴倒是真華貴,就是穿的極繁瑣,層層疊疊的,活脫脫的打包糉子。
最鬱悶的是,上個廁所都不方便,這讓崇禎相當鬱悶。
接着崇禎要穿戴着這副皇帝禮服冠冕,在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大臣們跪的累,他這個皇帝也坐的累。
好不容易坐完了,回到後宮,還得接受皇后妃子,皇子和公主們的拜見,又是一番亂七八糟的禮儀,直把崇禎差點累死。
唯一讓崇禎欣慰的是,諸後宮妃子終於稍微瘦了點,能夠勉強穿着崇禎賜給的錦衣華服。
及到了晚上,崇禎在乾清宮擺上宴席,宴請諸皇后妃子,還有皇子公主們。
今晚乾清宮的裝扮也是煥然一新,宮中擺放着各色梅花和水仙花,倒也好看的很。
自從崇禎下令取消暖棚後,大明便沒有了反季節花卉了。
而崇禎也終於換下了繁複的禮服冠冕,穿戴了簡單的家常衣服,他頓覺渾身一輕。
周皇后和後宮諸妃今晚打扮的也甚是華麗,周皇后身穿織金百子裙,裙子上居然真織了一百個憨態可掬的娃娃,看着就喜慶。
而田貴妃和袁貴妃也特意打扮了的,袁貴妃打扮的還算好,脂粉很淡,將她肌膚潤澤的恰到好處。
可是平日脂粉不施的田貴妃,今天就有點反常了,她居然將臉塗抹的白擦擦的,也不知她往臉上拍了多少層粉?
幸虧乾清宮的燭火很明亮,田妃塗抹的雖然死白死白的,然而在燈光的映襯下,倒不顯得特別怪。
就是不能細看,細看就活脫脫的吸血鬼了。
崇禎一向不瞭解女人的心理,他實在搞不懂,這田貴妃的肌膚明明白皙潤澤的很,塗抹那麼多脂粉幹嘛?
古代的脂粉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效果好的脂粉都是加了鉛的,要不咋叫鉛華?
鉛粉加的越重,這脂粉便越不容易聚團,塗抹起來也就越服帖,越自然。
可是鉛這玩意是重金屬啊,這玩意長期塗抹會讓人慢性中毒的,然後不過幾年的光景,女子的容顏便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