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時空法則 >第一卷 南國往事 歸程
    夜色裏,艾爾文一行人像是一羣不知疲倦的動物,各懷心事,茫然狂奔。.

    其實每一個倦怠而又生硬的面孔裏,都有一個故事。

    最爲生動的,應當數艾爾文和奧妮安兩人的。

    艾爾文感覺到絕望與壓抑在身邊流瀉而過,彷彿黯淡無光的夜色將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他也分不清是這夜色本就如此,還是他希望它如此。他覺着自己的牙齦已經疼了很久,想來已經疲倦到了極點。但是他知道現在沒有給他休息的機會了,他是不信雷薩會輕易放過自己這一行人的。所以現下連悲慼地情緒被他死死地遏住。

    他根本不敢去想他老爹。人到了不敢面對現實的時候,就會開始選擇性的忽略它。但是馬鞍上老費的屍體卻無時不刻地在提醒着他,事已發生。無論他去不去想,當時回眸望到老爹的那個身影,始終留在他腦海裏。現實對他進行着無盡的鞭撻與嘲諷。他甚至想要跪地求饒,懇求現實,也懇求自己,可這二位就是不肯放過他。

    可若不是靠着這些絕望的瞬間在支撐着,他早已經倒下了。從“兩輪新月”之後,他就一直想昏睡過去,若不是腦海裏的那一幕幕慘狀反覆刺激他的神經,他估計早已不在乎生死了。

    正當他想對着這綿長無垠的黑夜嘶聲吶喊之際,他望到了身旁她那空洞的眼神。以往那神采奕奕的金瞳裏,只剩下窈深的絕望,深不見底。

    值此絕望之際,卻發現身旁有一個比他還絕望的人,這讓他更加絕望了,一下子連一點聲音都不想發出來了。也許這世上最絕望的事,就是當一個人深陷絕望之際,還得撐起臉去安慰身旁另一個比他還絕望的人。不知爲何,他想起了“皮肉哲學家”蘭莉說過的一句話──人生總是推着我們走,不曾回味,也來不及停留。

    “要不,把他們埋了吧?”艾爾文看着奧妮安試探性地問道。

    奧妮安像是沒聽到一般,猶自驅趕着胯下駿馬。

    “我說,我們把他們埋了吧。”他奪過奧妮安手裏的繮繩。

    兩人的坐騎都慢了下來,整個隊列也隨之慢了下來。大家都趁機喘了一口氣,畢竟一番大戰之後緊接着就趕這麼多路,不少人已經是在意識模糊的邊緣徘徊了。

    奧妮安怔怔地望着艾爾文,好像還是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走吧,把他們埋了吧。”艾爾文又說了一遍。

    奧妮安倏爾瞪大雙眼,驚悚地看着艾爾文,彷彿眼前這人是一個帶來死亡的魔鬼一般。

    艾爾文靜靜看着她,心下嘆了口氣,知道她也在拼命抗拒着現實。

    也許是艾爾文說的太含糊了,“他們”到底指的是誰。

    “夏燁,安排一下,先原地休整,一會再上路。”艾爾文吩咐道,“噢,對了,你再找兩個還有力氣的傭兵,隨我到上山來。”

    夏燁看了一圈,衆人皆是面若菜色,他心想着還是自己跟着艾爾文去吧。

    艾爾文這時候也懶得管那麼多了,兀自把老費從馬鞍上擡下來。他看了奧妮安一眼,夏燁趕緊想上前想幫她一把,奈何公主已經利索地把皮洛大師扛在了肩上。

    這時,凱巴背後的雋雲悠悠醒來,藉着柴火發出的昏黃光亮,她看到那兩個背上扛着人的年輕人。起初她是一臉的迷惘,而後不禁心下黯然。有淚水打在了凱巴的背上。

    那兩個年輕人扛着各自的老師,艱難地往山上行去。夏燁在後面尷尬地跟着。

    其實擡人和挖坑這些活,用一些魔法都能減輕不少工作量,可這兩人竟是誰也沒用。夏燁看着這兩個用法杖刨坑的年輕人,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老費啊,這裏也算是依山眺海,風景宜人。學生也只能做這麼多了。”艾爾文望着坑裏費提墨那蒼白的面容說道。

    而奧妮安則是一句話也沒說,毫無表情地凝望着皮洛大師。

    其實這二人都是極其內斂的人,不會來虛僞的哭天搶地那一套。只有愚蠢的人才擅長騙自己,而真正渾厚的人物,早已將生命中那些難以消解的情緒溶進其性格里。

    兩人心下都清楚,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葬禮,而是在揮別過去。可以說馬洛德一戰過後,這兩人都沒了父輩的庇護,前路如何,是生是死,都得看他們自己了。

    “走吧,還得接着趕路呢。”艾爾文把外套解下來披在奧妮安身上,轉過身去,不再看身後的那兩座墓碑。

    一塊碑上寫着“國之柱石,海宇宗師。”

    另一塊上只寫着“良師,益友。”

    艾爾文之所以會留下這四個字,並不是說老費和他的關係是亦師亦友,而是他已經隱隱猜到老費和自己父母的關係。

    所以他也開始對那本《時空法則》的來源,以及爲何它會經由老費交到自己手裏,產生了無盡的猜想。

    待奧妮安揮別其恩師之後,三人從山林間走了出來。

    凱巴當即把艾爾文拉到一旁,顯然是有事要問他。

    “你打算怎麼辦?”凱巴眼睛望了一下奧妮安。

    “能怎麼辦,先回薩留希唄。只要有公主在,我相信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應該還是有不少的。外加薩留希城高池深,即便雷薩他們要硬來,也不見得能在短時間內攻下。一旦戰事拖久,我們就有機會了。對雷薩這種叛賊來說,如果他不能速戰速決,就得面對那些忠於皇室,從四面八方趕來勤王的軍隊。”艾爾文說道。

    “可是,雷薩那邊不是有飛龍嗎?他們當真攻不下薩留希嗎?”凱巴擔憂道。

    “雷薩應該不會喪心病狂到用飛龍來攻城,畢竟他還是要名聲的。真要把百年王都付諸一炬,把薩留希的百萬百姓做成了烤肉,難道他這王座還能坐得穩?”艾爾文反問道。

    “但願如此。”凱巴沉聲道,“只是,我覺得你太樂觀了。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站在公主這邊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和我說?”艾爾文扭過頭來望着凱巴。

    “沒,沒有。”凱巴滯了一下。

    “在戰場上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你父親?”艾爾文盯着凱巴問道。

    “好像沒見着。”凱巴避開艾爾文的眼神回道。

    “是不是也沒見着宸朱他老爹?”艾爾文接着問道。

    “開什麼玩笑呢,兩邊加起來二十多萬人,茫茫人海,哪有時間一個個去認。”凱巴沒好氣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着你好像雲淡風輕的很。”艾爾文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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