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她這麼個愛乾淨的大美人,不洗個澡是不肯走的。”艾爾文剛纔心裏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很爽快地放開她,因爲早在心底盤算好了,準備遙遙遠觀一番,以滿足自己的趣致。

    即便被奧妮安的電火嚇得爬上了岸邊,可他心底的好奇還是促使他忍不住地回頭去看。

    可待他轉身望去時,一圈旋轉的水牆已然圍成。隔着那模糊的水紋,只能隱約地看到那曼妙的身姿。見她甩起的長髮將那水簾勾起的那一剎那,即便水霧朦朧,依稀辨得清那高挑傲人的身段,那一瞬間的綽約婀娜真是把“風情”二字詮釋地淋漓盡致。這畫面着實把艾爾文看得口乾舌燥。

    除卻那屬於男人獨有的躁動,他還覺得甚爲可惜,因爲此時手頭沒有畫布與顏料,他沒法將這生動的一刻記錄下來。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懷念起油畫這種東西來,他甚至都能想象到那光影變幻之中,這副畫的畫面效果將達到何種高度,不需要學院派沉重的精雕細琢,要狂野,要生動,要抓住那一刻那來自靈魂深處的雀躍。一股創作的在他腦間迸發。

    於是他凝起兩指,對着一顆粗壯的蜜絲毒樹放了一道瞬發的焰火。“砰”的一聲,那樹幹從中間炸開,不少塊樹皮飛濺出來,是而那蘊藏在樹幹中心部分的汁液就這麼流淌了下來。

    他趕緊坐到樹下,掏出藏在身後的那本時空法則,直接翻到封底的那一頁,用手沾着那汁液在空白的頁面上構起了圖,他此刻心裏在感謝那把他們捲來此處的黑霧沒把這典籍給撕碎,倒沒對創作這本魔法典籍的先賢有任何的愧疚。因爲他早就認定了這書就是他母親所作,他心想若是母親知道了他用這封底畫了這麼漂亮的姑娘,應該也就不會怪罪他了。

    那毒樹的汁液到了紙張上就顯出了赭石色,用來做構圖也能接受。艾爾文用食指勾勒着輪廓,用小指塗抹來隔開明暗的交界,右手的傷勢導致他勾線的時候有些抖動,倒成了獨特的風格。從這寥寥數筆,就可看出艾爾文是有功底的,可見當時他對嵐姻說的那番話不是信口胡謅的。

    當然,眼下只能打一幅草稿,得等將來有了畫材再拓下來。

    當那水牆落下,奧妮安已經穿好裙子,正擰着那一頭溼漉漉的長髮。她方纔在裏面就注意到艾爾文老實地坐在樹下,不禁有些意外。她本以爲他又在憋着壞,在那打什麼主意呢。

    雖說隔着這麼遠,再加上有那水牆擋着,她倒也不用擔心被他看去什麼。可真當她看到埋着腦袋的艾爾文時,心下不免又有些失落。

    正當艾爾文沉迷在自己的創作中時,奧妮安輕步走上了岸。某人還沒發覺自己畫中的人兒已經從畫裏走出來了。

    “你在畫什麼呢”奧妮安走近時,有少女的清香襲來。

    艾爾文把才描摹完的草圖遞給她看。

    奧妮安看着那畫上的女子,方纔那份失落立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雖然她眼眸中流露出驚喜之色,可對他的稱讚總是停留在恰到好處的地步,“嗯,還不錯。”

    “言辭吝嗇了噢,只是還不錯”艾爾文挑眉問道。

    “等你把它畫完再說。”奧妮安輕笑着把書籍遞還給他,這時她才注意到書的封面,這是那本時空法則,“你怎麼畫在這上面了”

    “實在想不出畫哪了,”艾爾文苦笑着道,“再說了,本來封底那一頁也是空着的。”

    奧妮安有些愕然,她對他的行事風格,總是捉摸不透。本以爲這是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典籍,可他卻率性地在封底描摹起這麼一副畫來。想到這裏她不禁面頰泛紅,想着他以後每回翻看這書的時候,都要翻到封底看上那麼一眼。。。

    “放心,都記在這裏了,”艾爾文指了指自己的腦殼,“只要是記憶深刻的畫面,我過目不忘的,這是天賦。”

    奧妮安也不知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故意這麼說的,還是在說他將來肯定能把這幅畫完成得很好。

    “咦那是什麼怎麼會有煙呢”艾爾文望見密林上空升起的那一縷青煙,喫驚道。

    奧妮安回過神來,目光順着那煙往下望去,“從方向來看,就是我們來的地方。”

    “走,看看去。”

    兩人沿着方纔來時的路,謹慎地用起了浮空術,畢竟在林葉密佈、雜草叢生的森林裏奔走,響動太大了。

    還沒到那顆龍心所在的位置,隔着上百步,就見到了十來個“人影”圍在了那顆巨大龍心的四周。

    說是人影,其實是一羣長着羽翼的豹人。它們有着矯健修長的四肢,和人類一樣雙腿直立行走,個頭卻要比普通人要高上許多。它們的臉部看上去兇悍異常,這是隔着這麼遠都能瞧得出來得,那眉梢上的毛髮一直延伸到額頭,寬大隆起的鼻翼與和那獵豹標誌性的鼻頭,無不彰顯着這羣魔物的原始野性。此時它們的雙翼都還收攏着,沒完全打開,也不知道他們展起翼來是什麼模樣。

    “這是什麼魔物啊看上去不好惹的樣子”艾爾文小聲問道。此時兩人正躲在一顆參天古木的後頭,偷偷望着那羣豹人。

    “我也不清楚,從來沒見過。”奧妮安搖着頭說道。

    “你也沒見過你老師不是經常帶着你去大山脈裏獵殺魔物的嗎”艾爾文一臉的詫異,“還是說你那一大堆典籍裏也沒有提到過”

    奧妮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特拉勒底山脈的魔物有多少種嗎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呢,哪有人全部都知道的。對了,說到魔物,那我們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啊難不成還在大山脈裏面”

    艾爾文想到奧妮安說那蜜絲毒樹只有北方有,而成羣結隊出現的魔物只有大山脈裏有,“我聽葵傾說起過,大山脈的北面是茫茫林海,詭異陰森,人跡罕至。看這樣子,我們現在應該就在這林海里。”

    “你看它們的樣子,有沒有點像是貓人的變種”

    “管它們貓人豹人呢,我看它們的樣子,應該是對那顆龍心很感興趣。”艾爾文一臉不快地說道,“可這東西是我們的呀。”

    “你看它們在做什麼它們好像在搭設臨時的祭祀臺。”奧妮安望着龍心那邊,奇異地說道。

    艾爾文聽她這麼說,也是仔細望了一眼,沒想到這些豹人真的在挑揀着長短適中的結實樹枝,看它們堆放樹枝的樣子,好像真如她所說,這是打算搭建一座圓形祭祀臺,“我就說這些魔物的智力很高。你看它們,都會祭祀了,說明它們也有信仰來着。”

    “是噢,不能總是用看魔物的眼光看他們。我倒是忽然覺得,他們興許也是有文明的呢”奧妮安思忖過後說道。

    艾爾文被她說得一愣,“文明”二字劈過他的常識,魔物也有文明

    “那爲什麼沒有任何書籍記載過存在於特拉勒底山脈間的文明呢”艾爾文反駁道。

    “也許他們的文明就誕生在我們這個年代呢”奧妮安回身看了他一眼。

    “這麼巧”艾爾文笑着調侃道。

    “事實就發生在你眼前,這由不得你不信啊。”

    艾爾文仔細一想,確如她所說,都會集體祭祀了,說是有文明也不爲過,再反駁下去就顯得他狹隘了,於是笑着說道:“那你的意思是,他們和我們其實是一樣的,只是物種不一樣罷了”

    “如果你把屬於人類獨有的那些妄自尊大放在一旁,不就知道答案了嗎”奧妮安又把目光望向那些正在忙碌的豹人,淡淡說道。她其實知道他的話外之意是什麼。

    艾爾文看着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終究還是問出了口:“文明難道不分高低的嗎”

    奧妮安轉過來靜靜地看着他,“那你又怎麼知道我們人類的文明比他們的高級”

    艾爾文看着她,滯在那,一時間答不上來。

    他沒有虛僞地爲自己的淺薄而感到羞愧,倒是爲奧妮安超脫的智慧感到震驚。原來有時候思考問題,還可以把自己剝離出來看,就比方說,如果他既不是人類,也不是魔物,單想這兩種文明哪個更高級,就完全得不出答案。因爲鎖在他身上的原本那些屬於人類的價值觀,就不能當評判的標準了。

    “先前你說這大山脈裏有古怪,你現在想想,會不會是這山脈裏有什麼東西在催使着這些魔物衍生出文明來”奧妮安轉念問道。

    奧妮安提出的這個問題,其實艾爾文已經反覆想過很多次了。他先前一直覺着這些魔物會和人類那樣思考,智商高得驚人,今天被奧妮安提出的文明一說震懾到,

    “你是說落晶”艾爾文不由地問道,“可那東西不是隻能減緩光陰的流逝嗎難不成,你是想說落晶還能加快時間的流動”

    “誰知道呢。”奧妮安說道,“那東西,你不是問雋雲買了幾箱嘛,以後試驗一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本身也是時空法師,對時間這一塊研究得多。”

    “哎,也不知道夏燁他們怎麼樣了。”艾爾文想到自己生死不明、蹤跡頓失,對夏燁、浪雲他們是多大的打擊,想到此節,他心下頗有些擔憂。

    奧妮安知道他在想什麼,“放心吧,葵傾那小丫頭機靈着呢,她一時覓不着你的蹤跡,肯定會另想辦法尋你的。那幾個跟着你的弟兄,她肯定也能照料到的。”

    “希望如此吧。”艾爾文點了點頭。

    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悄悄話的時候,有一部分豹人已然包抄到他們二人的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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