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攻克長安,可得天下如若不克,則劫掠三輔婦女財物,西歸涼州故里,尚可安享餘生”
李、郭汜等人散出上述言論,沿途收攏西涼散卒,剛到鄭縣,麾下已有大軍四、五萬,沿途燒殺搶掠,關中東部狼煙四起,塵土飛楊。
與此同時,長安城。
司徒王允自秉政以來,剛愎自用,獨斷專行,短短一個多月,昏招迭出,盡失朝野之心。他的種種舉動,坐實了太尉馬日當日的評價。
後世白居易有一句詩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後面半句,倘若用到王允身上,也非常貼切。
李等人舉兵西行的消息傳到朝中,王允再次幹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既未以皇甫嵩爲將,也不讓呂布出征,反而找來徐榮、胡軫、楊定。
“這羣鼠輩大張旗鼓,意欲何爲”王允聲色俱厲道,“今日讓爾等領兵一萬,前去征討,以贖自家罪孽”
三人裏面,徐榮最擅用兵,威望最高,當即被指定爲主將。
皇甫嵩、呂布得知這事之後,不由震驚失色,當即趕到司徒府上。可惜晚了一步,徐榮三人已經率軍出城。
“徐榮也還罷了”呂布扼腕長嘆道,“那胡軫出身河西馬賊,貪財好色,殘忍嗜殺,與郭汜之輩臭味相投,只怕有去無回,反而助長叛賊實力”
“我等據有朝堂大勢,段煨主動請降,牛輔望風而逃;區區胡軫,又豈敢逆流而行”王允不以爲然道,“奉先這話,實在太過多慮了”
呂布見勸說無用,當即轉身離開,回營整頓幷州兵馬,以備不測。
皇甫嵩冷眼旁觀,對司徒王允徹底失望。此一時,彼一時,此人權力薰心,行事毫無章法,若不是愚蠢至極,就是心懷叵測,絕對不可與之爲伍。
一念及此,皇甫嵩拱手告辭,回到府中,次日稱病不出。
數日之後,徐榮率部在新豐一帶與李等人交戰。正在僵持之時,胡軫、楊定臨陣投敵,徐榮猝不及防,當場戰死,餘部全都棄械投降。
消息傳到長安,王允似乎幡然醒悟,遷皇甫嵩爲車騎將軍,請他負責佈防京師。但皇甫嵩以生病爲由,婉言拒絕;守城之責,只好落在呂布身上。
安門街,呂府。
呂布招來幷州衆將,針對京師內外眼前的局勢,展開商議。
“形勢危急,各位大可暢所欲言”呂布首先開口道。
“李等人收攏士卒,號稱十萬。”魏越神色凝重,“城中除去我等,另有禁軍、城衛萬人,加上益州牧劉焉派來的叟兵三千,攏共不到兩萬。”
雙方兵力,大致爲五比一,且禁軍戰力不足,形勢不容樂觀。
“董卓秉政之時,人馬總共不過十萬。”張遼顯然另有看法,“除去城中禁軍,算上逃亡、戰損,敵方的人數,應當在五、六萬之間。”
“不止此數”高順沉聲道,“此前右扶風的董軍,大多跟隨樊稠、董承逃亡,如今李、郭汜進攻長安,二者勢必會師一處,恐怕不下七、八萬。”
曹性抱怨道,“若非王司徒胡亂用兵,兵力怎會如此懸殊”
宋憲、侯成等人紛紛附和,王允任用胡軫、楊定之舉,顯然惹來衆怒。
“哼事到如今,我等與王司徒已是榮辱與共。”呂布對王允雖然不滿,卻知道自從刺殺董卓那一刻起,早就和王允綁在了同一駕戰車之上。
“南城爲皇宮所在,又是我等家眷居處。”呂布繼續道,“孟揚、子善,你二人領本部人馬三千,守住南面三門”
“諾”魏越、曹性轟然應道。
“李、郭汜自新豐過來,東門首當其衝。”呂布目視張遼道,“文遠,你領本部兩千兵馬,與侯成會同莫蘇的三千叟兵,把守東面三門”
叟人爲益州一帶的異族,因生存環境惡劣,常應漢廷徵召,以作戰爲生。眼前京師與關東隔絕,唯有漢中連通,這部分人馬來自益州牧劉焉。
“諾”張遼、侯成領命。
“宋憲,你與越騎校尉王頎,共領禁軍五千,駐守西面三門”
“諾”宋憲領命。
“成廉、魏續,你二人與城門校尉崔烈,領其餘人馬,把守北面三門”
崔烈爲關東名士,昔日費錢五百萬買得司徒一職,又曾擔任太尉。後來因其子崔鈞參與討伐董卓,被捕入獄;董卓被誅後,被授予城門校尉一職。
相比越騎校尉王頎,崔烈幾乎就是擺設,因此呂布多派一將。且長安十二門,北面三門緊鄰渭水,比起其餘三個方向,最不容易遭受攻擊。
“諾”成廉、魏續領命。
“仲達,你領八百陷陣衛,隨本將機動作戰,支援四方”
“諾”高順拱手應道。
新豐縣,驪山腳下,西涼軍營地。
李大帳之中,出現一名白衣勝雪的公子,正是消失多日的董白。
“屬下早就猜到,以小公子之能,既然未被困在塢中,必定安然無恙”李見到董白,不由喜出望外。
“自父親大人沉迷長生、寵信貂蟬,我就搬出塢,住在渭水岸邊。”董白神色悲喜難明,“變亂髮生,我立即遁入秦嶺山中,僥倖逃得一命”
“如今我等聚集十萬大軍,正要前去爲太師報仇”李欣然道,“牛將軍橫死,軍中無人主持,小公子既然出現,理應擔任軍中將主”
“爭權奪利,血腥廝殺,我已厭倦多年。”董白搖頭道,“若非因爲父親大人,我早就退出中原紛爭,稚然叔與我相熟多年,豈會不知”
在西涼衆將之中,與董白關係最爲親近的人,正是李。
不等李再勸,董白繼續道,“我這次東來,本想尋阿姐一家,近日方知陝縣變故,如今親人全亡,也算了無牽掛或許遠去西域,安度餘生”
“碎葉城”李問道。當年董白留戀諸子門學,他最是清楚不過。
“稚然叔懂我”董白點頭道。
“眼下朝廷黯弱,河西多有亂兵,西域早已隔絕。”李勸說道,“若無得力人馬作伴,小公子不可以身犯險”
董白雖然一直作男子裝扮,卻是一名美貌女郎。西涼將士雖多,卻都是好色兇殘之輩,如今沒有了董卓坐鎮,倘若同行,或許轉眼就會化作盜匪
牛輔的遭遇,即是先例。
“稚然叔有心了”董白苦笑道,“我也有此顧慮,故而準備潛往涉縣,與陸子羽、夜叉瞳暗中一見,再作打算”
“若能得到陸氏夫婦相助,當無大礙”李頜首道。
正在這時,帳門有人來報,“東郡太守胡軫在外求見”
“今日一別,或許再無相見之日。”董白見狀,起身告辭道,“西涼軍盡失人心,稚然叔也該早做打算”
李點頭稱是,將董白送到帳外,目送她消失在遠處。
“剛剛離開的人,是小公子董白”旁邊胡軫見狀,開口問道。
“不錯”李嘆息道,“若小公子身爲男子,我西涼大軍何至於此”
“聽說那貂蟬跟在小公子身邊,不知真假”胡軫眼中幽光一閃。
李肅然道,“文才,不可胡說”
此前董卓寵信貂蟬,並且因此疏遠軍中將士,惹來不少怨恨;倘若董白與她扯上關係,只怕不但關東羣雄,就連西涼軍士也會有人窮追不捨。
“那也難說得很”胡軫不以爲然。
李面露不快,質問道,“文才來找李某,難道就是爲了這事”
“王允、呂布弒殺太師,西涼將士理應同仇敵愾”胡軫見狀,當即說明來意,“段忠明卻置身事外,仍然屯駐華陰,稚然兄就這樣放任不管”
“人各有志,豈能強求”李搖頭道,“如今我等身處險境,倘若再生內亂,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段煨官居中郎將,在西涼軍中的地位,還在李、郭汜等人之上;不但是昔日“軍神”段的從弟,而且爲人清正嚴明,深得麾下將士之心。
“既然如此,胡某另有要事,需要離開軍中一段時日。”胡軫順勢道,“稚然兄如此開明,想來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