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略 >第四章
    城牆外面的落難百姓看到聖上出了城門,便似看見即將下筆的地府判官收回了成命,一時間,哀嚎之聲更甚,但求鮮卑人說話算話,得了女君便放了自己。.1kanshu

    倒在地上正自絕望的南宮熙月看見了韓芻夫和天佑的身影,竟然留下淚來,悔不該聽了讒言,貿然出城做了出頭鳥,姐姐一定擔心壞了。

    鮮卑的領軍之人是個絡腮鬍子的大漢,左右稱他爲胡將軍,看起來是個莽夫,卻是個心細之人。

    女君帶了八人一路隨行,前腳出了城,後腳就被他們將隨身攜帶的兵刃仔仔細細地搜了去。

    “朕既出來了,將軍也該信守承諾,讓這些大涼百姓進城去。”

    胡將軍倒也守信,大手一揮,命手下將人放了,只是,唯獨不放南宮熙月,只將他解了繩索,一路羈押着,一道往鮮卑主帥的營帳走去。

    赫羽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

    城樓之上的人影越來越多,班懷信站在最顯眼的地方也正看着自己。

    少女在心中又默唸一句,朕若身死,懷信公定要保住我皇嫂和一雙皇兒的性命。

    鮮卑早先亡了國,皇族所剩無幾,這些年更是內亂不停。爲避免無辜丟了性命,一些皇族索性改了姓氏過尋常百姓的日子了。

    如今的鮮卑首領,是昔日的別支柔然的後人,被鮮卑人尊稱爲烏落侯。

    烏落侯的營帳座落在一片杉木之旁,帳內火盆燒的旺盛,一個四十開外的錦衣男子端坐於毛氈之上,旁邊站着兩排鮮卑軍士,個個身形高大,目露兇光。

    “侯爺,大涼女君來了。”

    烏落侯遠遠看了少女一眼,嘴角扯出一個笑來。

    “本侯爺有個女兒也像你這般大,聽說先皇剛剛死了,不如陛下認我做了父親吧,咱們還留在你那宮裏頭,享盡天倫之樂,如何?”

    在場的盡是些男子,如何聽不懂烏落侯話中輕薄之意,有幾人忍不住竟笑出了聲。

    韓芻夫站在少女身後不足兩尺之處,眼光落在她小巧的耳朵上,見她耳根已紅了一片,卻面不改色地強裝着鎮定。

    “侯爺想做朕的父親,也不是不可,只是這天底下,哪有父親這般對女兒的,不但要將女兒趕出家門,還想要了她的性命。”

    烏落侯聞言,起身走上前來。眼前的少女雙眸低垂,櫻脣楚楚,當真還有幾分小女兒對着老父撒嬌的可人模樣。

    再仔細端詳一番,不禁暗道,鮮卑的女子向來便以絕色聞名,這大涼的女君比起那鮮卑一等一的美人來,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還年幼,假以時日,真得長成個禍水不可。

    念及此,只覺自己一顆心也不由得顫了幾顫。

    還自沉浸在眼前的秀色可餐裏,只覺得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烏落侯擡起頭看着少女身後的男人,見其身形高大,氣度從容,卻一身粗布衣裳,隱約間還能嗅到上面馬糞的味道,不由得問了一句,“陛下,此人是誰?”

    此人是誰?算起今夜,她與此人也只是兩面之緣。第一次便是父親出殯那日,他隨南宮蓮月一道前去皇陵。

    之所以記得他,只因那日人人傷心流涕,即便不傷心的也能裝出幾分傷心來,可此人倒好,全程一副冷麪,看起來卻是連裝都懶的裝了。

    出城之時懷信公說了,危難時候,一切聽他的便是。

    雖不知此人何德何能,能得懷信公如此信任,不過既然自己信任懷信公,便該信任他所信任之人。念及此,想也不想,張口便道,“是這城中養馬的。”

    烏落侯聽罷,不禁嘲笑道,“哦,大涼都已不堪到這個地步了,堂堂女君的隨從竟然是個馬伕?陛下,依本侯爺看,你還是乖乖降了吧,我保你尊榮依舊,昔日你父皇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

    說話間,烏落侯已欺身身前,神態輕浮之極。見少女雙手撫着胸口,往後退了幾步,顯然一副害怕極了的模樣,惹得他心裏更是癢癢的,不由得也往前走着。

    忽而少女臉色大變,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出來,他還未曾看清,那匕首就到了方纔那馬伕的手裏,頃刻間,那匕首又不偏不倚,正架在了自家脖子上。

    細窄的刀刃亮如白玉,脖頸上一絲冰涼,烏落侯這才如夢初醒。

    韓芻夫站在烏落侯的身後,將他一顆頭顱逼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天佑打翻了兩個士卒,將南宮熙月護在身後,其餘六個隨從,也都是禁軍裏千里挑一的好手,此時紛紛將身旁的鮮卑士卒打翻,奪來兵刃緊握在手上。

    雙方對峙,依然有寡不敵衆之嫌,可有這鮮卑的主帥拽在手裏,也無人敢上前一步來。

    “你你就算殺了我,也走不出去,養馬的,放了我,本侯爺封你做大將軍如何?”

    烏落侯見身後的男人絲毫不應,又說一句,“不想做大將軍?那好,我將這大涼的女君留給你享用,如何?平日裏做奴才做夠了,就不想在主子身上泄個火?”

    赫羽到底年幼,雖不知這泄個火是何意,但想起此人方纔言行無禮,多半也是什麼骯髒不堪入耳之辭。

    微微側目,正要去看看男人神色,卻見他一雙眼睛也正盯着自己。方纔穿行於萬軍叢中卻絲毫不露怯的女君,此時亦覺手心拽出了汗。

    韓芻夫見她面露異色,心中不由覺得好笑,原來,她也是知道害怕的。想到自己若再躊躇一下,多半要壞事,忙道,“陛下,去將那火盆踢翻。”

    赫羽聽到此話,方纔回過神來。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氣極,竟一口氣踢翻了三隻火盆,頓時,大帳之內火勢大盛,緊接着,王舍城牆上的戰鼓之聲大作,喊殺之聲遠遠傳來。

    主帥已然被擒,敵軍大肆反撲,鮮卑軍士已然人心惶惶。

    烏落侯此時方纔知曉了這大涼女君爲何要以身犯險,卻是悔之晚矣。

    勒住頸間的手臂一緊,他也只得乖乖退到了帳外,遠遠看去,大涼兵卒個個驍勇,也不似南澤皇子口中的那般孱弱,懼意和悔恨,一齊涌上心頭來。

    “大涼女君,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何事?”

    “若我說,是南澤的大皇子高辛晟,想讓他的弟弟死在你大涼的皇城之中,以此來挑起你兩國之間的戰亂,你該當如何?”

    赫羽聞言聳動,轉念一想,哥哥殺弟弟這等事,好像也不是他國獨有的,平心回了一句,“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你留下我的命,我去向南澤國君稟明,他自會教訓自己的兒子,你南疆戰事也可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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