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謙裝作沒看到。
九王爺見了，有些無奈，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溫意的臉上，“溫意，你還活着，本王很歡喜。”
宋雲謙見他這樣看着溫意，又不開心了，他冷笑一聲，“你真的很歡喜？你就不會叫你的女人來刺殺她了。”
九王爺今天來，就是因爲那個女人，雖然心中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聽到宋雲謙親口說出來，他卻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宋雲謙的傷口。
宋雲謙倒是想要沒事用什麼遮擋一下來着，溫意不是不讓嗎。
“這是她傷的？”
九王爺聲音微顫。
宋雲謙聽了，覺得不對勁，擡起眼來正眼看着九王爺。
“王叔是不相信本王說的話？”
宋雲謙沒有正面回答九王爺，卻反問道。
“本王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聽聞你忽然要到這裏來小住幾日，心中疑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故。”
九王爺坦白道。
宋雲謙看着九王爺，神情凝重，“你認爲會出什麼事故？”
九王爺見到宋雲謙如此滴水不露，不由得苦笑，“雲謙，九叔我早就成了驚弓之鳥，你應該比別人更瞭解，江湖越老，膽子越小的道理。”
說完這話，九王爺看向溫意，“本王當年若不是遇到溫意，殘軀豈能活到今天，我就算是對全天下的人抱有惡意，也不會傷她一分一毫。”
宋雲謙和他針鋒相對，“真的是這樣嗎？要真的是這樣，你當年又怎麼會忍心叫溫意成爲那個弒君之人？”
九王爺苦笑，“那個人是國師，不是本王，本王也被矇在鼓裏。”
宋雲謙點點頭，意外的沒有反駁。“這點我相信。”
九王爺忍不住看了宋雲謙一眼。
宋雲謙苦笑，“本王經常再想，到底誰是聰明人，誰又是傻子？”
頓了頓，宋雲謙接着道：“先皇自以爲操縱了全局，不想衆叛親離，江山差點就落入國師之手。”
“九王叔以爲國師是自己人，誰知道也不過是爲他人做嫁衣。”
“我和皇上被先皇挑撥，差一點就手足相殘。”
說到這裏，宋雲謙忍不住看了溫意一眼，“我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溫意有着交集，也是因爲溫意，很多變數，是別人始料不及的。”
要是沒有溫意，皇上早就殉情，要是沒有溫意，九王爺也早就毒發身亡，要是沒有溫意，國師的計謀不可能不成功。
九王爺也心有所感，點點頭道：“溫意還真是我們的福星。”
宋雲謙忽然話鋒一轉，“我實在不明白，溫意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九王叔，九王叔竟然要派人刺殺她。”
九王爺聽到宋雲謙這話，聲音不由的變了，“你說她要刺殺溫意。”
宋雲謙看着九王爺，“她是你從小照顧着長大的，你要說你不知道，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九王爺的臉色陣青陣白，好半日才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溫意張張嘴想要提醒他一句，那茶水，似乎應該是隔夜茶了吧。
只是，不等溫意提醒，九王爺已經喝完把茶碗撂下。
溫意只好裝作不知道。
喝完了涼茶，九王爺看着溫意，“溫意，你信不信我？”
溫意不由得向宋雲謙看去。
九王爺心往下一沉，她這是不信任自己嗎？
宋雲謙看了看溫意，又看了看九王爺，嘆口氣，“九王爺，你何必逼溫意，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九王爺一愣，“什麼意思？”
宋雲謙看着九王爺，“就是我說的意思，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宋雲謙又重複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這是有可能的，可是怎麼可能？”
九王爺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想相信，不過一想到溫意經歷的那些事情，他相信了，可是他不願意相信。
九王爺有這樣的反應，宋雲謙一點都不奇怪。
他剛開始不是也不相信溫意不會說話，不記得他們了嗎？
“九王叔，就算是溫意以前知道你一些什麼祕密，現在的她也都不記得了，你能否放過溫意？”
宋雲謙這樣說，只是試探九王爺，他隱隱有些知道那個女子的心思。
因爲從小被九王爺養大，她對九王爺甚是依賴，對九王爺的話言聽計從。
就算是九王爺無意間提起來，說是溫意知道他什麼祕密，宋雲謙相信，她爲了九王爺，願意鋌而走險。
宋雲謙現在不是皇上，殺了他，對大局不會有什麼影響，甚至還會起到警示皇上的作用，假如九王爺不來，宋雲謙還會認爲着只是那女子單純的報仇，九王爺捲進來，宋雲謙就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了。
九王爺苦笑，“雲謙，九王叔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宋雲謙沒有說話，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他不是還不相信九王叔會想要篡奪皇位，他不是也做了？甚至還不惜把溫意拖下水。
九王爺深深地嘆口氣，“九王叔確實做了一些叫你們不恥的事情，九王叔說句不中聽的話，我真的從來沒有打算害溫意，我本來以爲，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是後來，我已經掌控不住，雲謙，你應該比我更瞭解這種感受，因爲，你和我其實是一樣的人。”
宋雲謙想要否認，想起他和溫意種種，他緊抿着嘴脣不說話了。
當初道長苦口婆心的勸他放過溫意，他自信自己一定能守住溫意，後來卻眼睜睜的看着溫意——還有他們的孩子離他而去。
他捂着胸口，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每當想起，他還是會感受到那錐心的疼痛。
“你怎麼了？”溫意擔心的看着他，手指搭在他的胳膊上。
這時候他忽然有些慶幸溫意能忘記。
哪怕是能忘記一天，也比時時被回憶折磨的要好。
九王爺一直在看着宋雲謙的表情，見到他這般，心中升起憐憫，衆人只看到他一步步爬向那個最高處的寶座，卻不知他其實只是爲了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誰也不會在意他在這之前付出了什麼，誰會試圖瞭解他心中的苦呢。
九王爺看向溫意，她的眼神似乎真的和以前看宋雲謙不太一樣，雖然有着關切有着擔憂，卻少了……愛。
“她其實是來刺殺你的。”九王爺不想宋雲謙沉浸在那種噬人般的痛苦之中，快速的開口道。
宋雲謙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來。
九王爺也不再打啞謎。
“說起來這孩子和我也是孽，我從來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對我抱着那樣的心思。”
九王爺苦笑。
宋雲謙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日出的豁達，原來如此。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那女子對九王爺有情，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那麼問了，誰知道，卻被九王爺一句那是你的未婚妻給嚇回京城。
“想不到兜兜轉轉的，又轉了回來，九王叔，你打算怎麼辦？”
宋雲謙真的有一種時光倒轉的感覺。
“我這身體，朝不保夕，怎麼能害了人家姑娘，所以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九王爺坦然道。
溫意和宋雲謙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溫意忍不住開口道：“你好像我的一個朋友。”
九王爺淡淡地笑，“其實溫意你的朋友都有相似的地方，甚至於你的夫君，性格不是也和我有些相像嗎？”
宋雲謙聽了這話，臉色黑了下來。
溫意想起早上忽然想起來的片段，心中一動，“你們都說宋雲謙是我的夫君，可是據我所知，他喜歡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甚至爲了她，不惜違背誓言，也要封她爲皇后……”
溫意說到這裏，聲音哽咽，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宋雲謙聽了溫意的話，臉色忽然變得無血色，他焦急的撐起身子，看着溫意眸中溢滿了悲傷的情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要解釋嗎，溫意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九王爺見到兩個人這個樣子皺皺眉，原本就有些焦慮的心情也浮躁起來。
他忽然趴在桌子上，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溫意原本很傷心很難過，一口口口聲聲說着愛她的人，又怎麼能這樣傷害着她？
她既然不喜歡宋雲謙，宋雲謙說那些話，她應該慶幸纔是，可是溫意卻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全身，這不應該是屬於她的情緒，不應該是她該有的態度。
可是那感覺是那樣的清晰，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寸寸的冷卻。
“九王爺，你怎麼了？”
九王爺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溫意關切的走過去問道。
“沒事，老毛病了，你要是記得以前的事情，就應該見怪不怪了。”九王爺好容易控制住咳嗽，衝着溫意笑了笑。
溫意茫然的搖搖頭，“我不記得。”
九王爺聽了，正色道：“你真的不記得本王了，說起來，你還救過本王呢，本王記得還許諾過你，日後你有什麼事情，只管來找本王。”
溫意淡淡的笑着，“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有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