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這不是你的錯。
秦悅的母親方綿一如既往的溫柔,即便是眼下這種情況也維持住了自己大家族夫人的風度,但這始終帶有悲傷之息的聲音,仍舊一直在章琳的耳邊迴響。
而她除了道歉、道歉,不斷的道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門牌上的紅燈看起來是那麼的冷漠,儘管她坐在冰冷的長凳上無數次地擡頭仰望,無數次朝它送去渴求的視線,紅光仍舊紋絲不動,堅冷似冰。
她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不停地在互相按壓着希望可以不要顫動的那麼厲害,卻是毫無起色。
事情爲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糟糕,明明有人告訴過她一切都沒問題不是嗎
她焦急又懊惱地在心中吶喊,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離這個寫着“急救室”的、充斥着部分人習以爲常的清冷與更多人無數悲痛的房間如此貼近。
等待,居然是如此煎熬的事。
她期盼紅燈可以快點熄滅,卻又恐懼熄滅以後可能會面對的事實。此種糾結好似萬千根針在心臟上接連不斷地扎,其所引起的痛苦,若非感同身受,旁人根本無法理解。
但無論如何,時間始終在向遠方流動。
隨着一個冰冷綿長的聲音響起,跟隨等候的衆人一同挪動的視線,急救室的大門彷彿沉睡於世紀末的城堡被打開,章琳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繃緊了。
她入神般地盯着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兩名男醫生,盯着他緩緩地取下口罩,盯着他取下口罩後顯得沉痛的面色,自己已然發白的兩瓣嘴脣不自覺地緊咬在了一起。
“哪位是章琳章小姐”他詢問道。
意料之外的發展讓雙手緊攥在一起的女孩稍稍愣了一下,但男醫生已然通過人羣的指引找到了她。他來到她的面前,說道:“秦小姐想要見你,請跟我來。”
章琳有些恍然,尤其是被其他等候的人送來疑惑的注目禮時,但她還是緊跟着男醫生,生怕漏掉一步。
“喂”
“算了”
方綿擡起手,制止了身邊似乎有些憤懣的男性。
“可是夫人她”
“我說算了。”
“嘖是。”
身後的嘈雜章琳聽得很清楚,但也僅此而已。
“請問醫生,我女兒她,情況到底怎麼樣”方綿問道。
留在外面的男醫生面對這種聽過不知多少次的問題,只是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這樣的迴應,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嗚”方綿最先沒忍住,發出一聲嗚咽,雖然很快被她自己給遏制住了。但這聲強行止住的嗚咽,反倒是引起了周邊更大的共鳴。
“具體什麼情況啊到底我聽說剛送來那會兒情況不是很穩定麼”
“衛生科的黃丹老師不是做過應急處理了嗎”
“是啊是不是你們這出什麼問題了啊”
秦家人一個兩個的都不相信這樣的結果,紛紛開始發出聲討。
“秦小姐她”男醫生終是忍受不了這些指責的聲音接二連三地朝自己砸來,一聲大喝:“她的傷勢遠比你們想象的複雜”
“不就是槍傷嗎又沒打中要害當我們都沒經歷過啊”
“庸醫明明是自己醫術不精,還敢大言不慚”
男醫生緊咬着嘴脣,似乎是在糾結着什麼,但眼見指責聲變得越來越多,爲了避免事態愈演愈烈,他還是決定說出口:“秦小姐她體內的子彈,是無限子母彈”
無限子母彈只存在於設想中的絕對致命子彈,其概念由e國科學家率先提出,若其一旦現世,如今的醫療技術將對其束手無策。
這也是男醫生遲遲害怕開口的緣故,他覺得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說辭,儘管他沒有撒謊。
無限子母彈,專門針對人類製造出來的絕對殺傷武器,母彈一旦進入人體,會通過感應人體特有的溫度進行逐步分裂。
第一次分裂出來的子彈肉眼還可捕捉,能通過手術將其全部取出。除去擊中要害,不會威脅人類生命。
第二次分裂在第一次分裂出來的子彈上進行,分裂過後得到體積更小的子彈,此時肉眼已經很難觀察到其存在,需要藉助器具。
而關鍵不僅在於它很小,而是人體大部分臟器已經全部被其侵入,造成的損害不可估計。
儘管如此,第二次分裂還是有挽救可能的,恐怖之處在於它還能繼續往下分裂。
以此類推,總結起來就是無限子母彈每一次的分裂帶來的效果不僅僅只是子彈越來越小,越來越難以清除乾淨這麼簡單而已。
等到第四次分裂,人體已有三分之二被其侵蝕。
第五次分裂,生命損傷已經不可逆轉。
只要人還活着,它就能在理論上做到無限分裂,儘管到最後傷口看起來還是隻有最開始的那一處,但實際上中彈的人早就千瘡百孔了。
“不可能”站在方綿旁邊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嘴脣發出恐懼的抖動:“不可能的,這種東西不是不存在嗎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真的存在啊”
“如果無限子母彈真的被人做出來了,人類恐將滅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比核武器更加具備滅亡人類的資格的東西”
方綿上前一步,嚴肅地對男醫生說道:“你必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你,確定自己的觀察沒有錯誤”
男醫生沒有猶豫地點頭,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錯,雖說無限子母彈此前沒有問世,但這種恐怖武器說不準哪天就會突然的降臨,醫學界爲此也在祕密研究應對方法。
故而從概念計算上,男醫生實則已經與其交手過不少次了,雖然沒有一次成功。
“既是如此看來,天真的要變了。”
方綿走到窗邊低聲呢喃着,眼神凝重地望向遠方。
章琳神情木訥地邁着步子。
急救室裏並沒有充滿預想之中的藥水味道,倒不如說是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硬要去找的話,她倒是還能聞到一絲還未消散徹底的血腥味。
應是秦悅的血。
章琳不由連忙反覆做了幾個深呼吸想借此快速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給吞回去。而在此片刻之後,她終於見到了那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