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了出色的制燈技藝,小城百姓大都生活殷實,城中的幾家制燈大戶更是富甲一方,鄭員外正是其中之一。若論財勢的話,鄭員外在宜安城排名第二,但名氣卻遠超排名首位的王員外,因爲他有一個刁蠻霸道的獨女-鄭玉。據說這鄭大小姐性格古怪,特別喜歡蹂躪那些純淳天真的小城百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弄得這座平靜的小城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對於這位”宜安一霸”,大家頗爲頭疼,但卻也無可奈何,因爲她雖然橫行霸道,但通常都是些小打小鬧,再加上有家大勢大的老爹善後,自然難以“伏法”了。
不過這位”鄭霸天”雖然惡名遠揚,但小城的青年才俊卻對她趨之若騖,向鄭家求親的人幾乎把她家門檻都踏斷了。因爲這位鄭小姐雖然有諸般不好,但人卻着實長得漂亮,再加上那富足的家世,又有誰能不動心呢?不過這位鄭家小姐眼光也高,一直都沒能挑到合意的人選 。而在兩個月前,性格古怪的她,還突然將求親的人都拒之了門外,連她的父親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這天早上,那位剛剛病癒的“鄭霸天”心情不錯,於是又爬上了自家的院牆,悠閒地坐在牆頭上曬起了太陽。
雖然依舊穿着英武的遊俠勁裝,美麗的秀髮半束結於玉冠之中,一幅男子的裝扮,但那姣好面容和玲瓏身段,無處不洋溢着少女的柔美和嬌氣,哪還有半分“霸天”之氣。
此時她斜斜坐在牆上,雙腳懸空,愜意地踢踏着空氣,一雙金絲雲頭靴泛着耀眼的陽光,把牆下的樊武的眼都晃花了。
樊武是鄭家的護院,是個高大魁梧的壯漢,黝黑的皮膚,滿嘴的鬚根,模樣粗獷,走起路來虎虎帶風,彷彿一座移動中的巨塔,自帶輾壓衆生的氣勢。比起那位嬌美的主子,他更擔得起那“霸天”的名頭。
樊武來鄭家已經一年了,是鄭玉的頭號狗腿子,就是在他的保駕護航下,才成就了鄭玉的“霸天”美名。但是今天,他卻要向鄭玉告別了。
“小姐,你的病好了?”
“好了!”
“那就好,俺要辭工!”
“爲何?”
“俺要回家!”
“別說了,給你的工錢翻倍!”
“不是這個意思…”
“三倍!”
“小姐,俺…”
“五倍…”
“小姐,這不是錢的問題!”樊武忍不住打斷了鄭玉,嘆了一口氣後,無奈地說道:“俺只是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什麼日子?本小姐讓你殺人還是放火了?”鄭玉俏臉含怒,從牆上“倏”地跳了下來,杏眼圓睜地指着樊武的鼻子罵道:“死笨牛,你現在就給本小姐說清楚!”
樊武見她火了,連忙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小聲嘀咕道:“小姐你老是惹事生非,俺受不你!”
說完以後,樊武做好了走人的準備,他深知鄭玉的火爆脾氣,如無意外,她馬上就會用兩條街外都能聽到的嗓門大吼,讓他“滾蛋”了!
但是鄭玉這次卻沒有,因爲在那句“滾蛋”即將出口之際,她感覺到了樊武的異常,發現平日那雙精芒四射眸子,在今天顯得格外黯淡,看得她的心中莫名的一緊,似乎意識到這頭“笨牛”這次是來真的。
“那我以後少惹點事,總可以了吧!”鄭玉破天荒的“軟”了下來。
樊武大感意外,但一想到自己即將離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一年來受的“惡氣”一古惱的發泄了出來。
“你少來,就你那臭脾氣,讓你不惹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你讓我打那些惡霸和流氓還說得過去,人家趙三正正經經的經營包子鋪,犯你惹你了,就因嫌人家長得醜,你就讓俺把人家的鋪子砸了個稀巴爛!”
“還有街角那個王大爺,就因爲他女兒長得比你漂亮,你竟然讓俺去恐嚇,不許他把女兒嫁出去。媽呀!當時俺抓着那老頭衣襟的時候,手都在發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骨頭給揪斷了!”
“還有…”
在淋漓盡致的埋怨了一大堆後,樊武感覺精神氣爽,再看看那滿臉脹紅的鄭玉,再次做好了迎接對方暴吼後,乖乖滾蛋的準備了。
可惜他又再一次失算了,鄭玉這次還是沒有發火。怔了好一陣後,她低下了頭,滿臉委屈的解釋起來。
“改就改嘛,不就少管點閒事罷了!”
“讓你砸那個包子鋪,是因爲趙三老用死豬肉做餡,還老欺負同街那家包子鋪的老大娘,這麼‘醜’的人,能不教訓嗎?”
“還有街角那個王大爺,他女兒已經和隔壁的窮書生私訂了終生,但死老頭爲了錢,非要把她女兒嫁給王員外那個癡呆兒子,看到那恩愛的兩人哭得死去,我能袖手旁觀嗎?”
“還有那個狗娃,才八歲,爲了買糖葫蘆,就開始扒人家的錢包,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長大就沒救了!”
“…”
解釋完後,鄭玉杏眼哀怨的看了樊武一眼,眼圈變得通紅,恨恨地說道:“我不介意人家怎麼看我,可是怎麼連你也…”
說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了,倔強而美麗的臉龐瞬間爬滿了淚痕。
“俺…俺…”看到鄭玉哭得梨花帶雨,樊武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連忙走近鄭玉。想安慰但又不知說什麼,想安撫又不知怎麼做,一時間,整個人變得侷促不安,兩隻強壯的雙臂在她身前無措地晃動着,顯得相當的笨拙和滑稽。
看到樊武那笨拙的模樣,鄭玉是又好氣又好笑,抹了一把眼淚後,問道:“現在還走嗎?”
樊武滿臉的糾結,猶豫了好一陣,還是堅定地說道:“走,而且馬上就走!”
“你…”鄭玉的手指再次指上了對方的鼻子,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很快,她似乎醒悟了什麼,恨恨地說道:“好你個樊武,我明白了,你是聽說王員外前晚被殺手‘霜狼’滅了門,怕下一個就輪到我們鄭家,所以想提前逃命是吧?”
樊武全身一震,滿臉無奈地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隱瞞了,你給的錢再多,沒命花的話也是白搭!”
鄭玉聽了,臉都氣白了,冷笑道:“是誰說過要永遠保護着我的嗎?你不是說過…”
說到這裏,鄭玉心中一陣發酸,突然想起兩個月前的一天,當兩人搶了狗娃的糖葫蘆後,她一時高興,就把那串糖葫蘆給樊武吃了幾個,沒料到這“笨牛”竟然喫昏了頭,以爲自己對他有意思,居然笨拙的向自己表白了,結果被自己笑他“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但是,也就從那一天起,她就將所有提親的人拒之門外,甚至還不停的在爹面爲這“笨牛”美言,至於這是爲什麼,連她自己也說弄不清楚。
“反正你也不喜歡俺,憑什麼讓俺給你賣命!”
正在這時,樊武的話將鄭玉從回憶中拉回。
鄭玉怔了怔,再次地打量了一下樊武那憨厚的臉龐,終於發現,對方其實並沒想象中那麼“笨”。
“行,你走吧!”鄭玉冷冷地說道。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那傳說中的“霜狼”向來是都是做案後就會立即逃匿,絕不在同一地方重複做案。但她不打算告訴對方,對於這種貪生怕死,薄情寡意的之徒,滾得越遠就越好。
樊武點了點頭,說道:“以後我不在身邊,小姐你要多保重呀!”
他的語氣真摯而溫柔,但落在鄭玉的耳中,卻充滿了諷刺。
樊武說完,侷促地低下了頭,轉身開始離去。
看着那熟悉的魁梧背影逐漸遠去,鄭玉的心卻跟着不停的下沉,眼看對方的身影馬上就要消失了…
“今晚陪我去看最後一次燈會,明早再走!”鄭玉突然大聲衝背影喊道。
喊完後,她心中也是一陣惘然,暗暗罵自己沒用。
聽到喊聲,樊武的身影停了下來,過了好一陣,他才轉過身來,重重地點了點頭後,這纔再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