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正武面前不遠處,太子周逸正垂手而立。只見他身材高頎,俊面白皙如美玉,渾身一脈書卷氣,只是隨意的站立,卻有難以掩蓋的高貴氣質。相比於皇旁那威嚴霸道,他則顯得無比地儒雅溫文。
望着龍案上放滿了一堆卷宗,周正武的眉頭凝成了一個“川”字,那全是今年遇刺官員的案子。
“逸兒,你怎麼看!”周正武挑了挑眼皮。
“回父皇,這些大都是“除塵”的傑作,名義上是替天行道,實際卻有顛覆朝廷的圖謀。”周逸雙手一揖,恭敬地應道:“而且根據兒臣調查所得,當年叛王南默蕭曾暗中組建了一個神祕組織,名爲‘暗刃’,專司暗殺,很可能就是‘除塵’的前身。”
周正武點了點頭,說道:“當年南默蕭兵敗身亡,其屬下和家眷也盡數伏侏,唯獨其子南墨頤不知所蹤,而‘暗刃’也跟着銷聲匿跡,兩者多半是攪在了一起。”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噙上了一抹冷笑:“算算時間,南墨頤也長大成人,是時候興風做浪了。”
“竟是南墨頤…”周逸顯得有些意外。
周正武沒有應他,拾起了桌上的一卷卷宗,說道:“右相被刺之事影響極大,務必儘快有結果,就交由你去辦!”
“兒臣遵旨!”周逸回過了神,再次作輯應道。沉吟片刻後,他又說道,“據兒臣所知,被刺殺的官員的罪行已查實,大多是國之蛀蠹。兒臣認爲,可藉此良機,更換一批正直能幹之士,以振朝綱!”
“以振朝綱?”周正武魁梧的身體略向前傾,冷冷地望着周逸說道:“靠那些正直能幹的人,是保不住你的江山的,你需要的是忠心的狗!”
周逸一時語塞。
見周逸不語,周正武臉色微沉:“逸兒,你學治國之道過多,***之術太少,以後還須多加註意!”
“兒臣明白!” 周逸連忙作揖應道。
周正武臉色稍緩,又問道:“關於右相的空缺,你怎麼看?”
周逸略一沉吟,說道:“吏部尚書趙柄,長史劉衛和大學士單華東都在是忠心不二,能謀善斷的賢才,在朝中衆望所歸。”
“你眼光不錯,他們幾個不錯!”周逸微微一笑道:“那就選御史劉簡吧!”
“劉簡?”
周逸心頭一震。比起死去的許珙,這位御史劉簡的才能更差,但生活之奢靡,性格之暴戾,卻比許珙有過之而無不及。
“兒臣不明,爲何是劉簡?”周逸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他可是你堂姐夫。” 周正武不耐煩地扔下了手上的卷宗,冷瞥了周逸一眼,道:“你想不到,衆大臣也想不到,“除塵”就更想不到了!”
周逸眉頭微蹙,略一思量,便已明白。
“另外,讓你剛纔提到的那三位大臣,讓黑羽衛徹底調查一番!”周正武一邊說着,一邊從龍椅上站起,開始向外走去。
““兒臣遵旨!”周逸連忙躬身作揖,高聲叫道:“恭送父皇!”
周正武很快就從御桌上走下,經過周逸身邊時,不忘提醒道:“莫讓父皇失望!”
“是,父皇!”周逸保持着揖姿,後背卻被冷汗打溼。
出了御書房後,周正武很快就登上了御輦,向着自己寢宮出發。
隨着御輦一路前行,周正武的心中煩燥不已。
太子周逸品行高潔,忠孝仁義,備受朝野上下的稱頌,但他卻不以爲然。
強者生,弱者亡。所謂的忠孝仁義,不過是君王用來控制臣民,方便統治的手段罷了,若是君主自己也是如此,必會心軟猶豫,難以殺伐果斷。若是太平時期倒還罷了,現在外有蠻族擾境,內有“除塵”做祟,眼皮底下還有個難言之患,若是如太子那般治國,大興前景堪憂呀!
其實無論“北莽”、“南蠻”還是“除塵”,不過是肌膚之疾罷了,真正的心腹大患就在眼前。
想到這裏,周正武眉頭緊蹙,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地劍山。
歷來“俠以武犯禁”。
一劍斬殺兩千甲,屠將相王候如殺雞,攜劍獨闖金鑾殿,視天子百官如無物。
落劍山上那把劍,時時如懸於首,讓人寢食不安。
其實他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征服南原,不是誅滅“除塵”,而是想點起一把火,將宮中那間礙眼的竹屋燒個乾淨。
“格了個巴子!”
看着夜色中的落劍山,周正武忍不住罵了一句。
…
兩天後,在雲城一家小客棧的二樓,一羣士兵正在盤查住店的客人。
“你就是兇手!”
面前的士兵目光如矩,讓段寧飛心頭一緊。
“官…官爺,小的只是本分的藥商…”
段寧飛的手心開始冒汗了,不知道哪裏露出了破綻。
“別裝了,你骨格精奇,目光中精芒內斂,渾身還帶着殺意,殺人的就是你了!”
那名士兵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彷彿已經將對方看了個通透。
段寧飛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兵,發現他長着一張包子臉,身材微胖,體內真氣孱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難道對方也擁有傳說中的“靈眼”?段寧飛心中一陣打鼓。
“帶回去嚴刑拷打一輪,看他招不招!”樓下的衛隊長不耐煩地喊道,眼神中透着一絲陰鷲。
段寧飛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他懷中有把小刀,可以用來秒掉眼前這個小兵,樓下那個衛隊長及幾名士兵也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現在雲城正在戒嚴,各處都是巡邏的衛隊,只要一鬧出動靜,立刻就會圍上來,自己肯定無法逃脫。
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拼死一博可能還有生機。
段棕飛無奈地將手伸進了懷中,準備掏出裏面的小刀。
一想到可能會斃命於此,一想到那還未謀面的媳婦,他的心中就一陣心酸。
正當手觸到懷中小刀時,他卻發現了異樣。
那位小兵嘴角露出了笑意,樓下的那位衛隊長臉色也緩和了,兩者都毫無臨敵的準備。
電光火石這間,段寧飛心念急轉,懷中的手一移,抓住了另一樣東西。
“官爺,家裏人還在等着,我可不能進牢房呀!”
段寧飛從懷中掏出幾枚碎銀,恭敬地遞給了那名士兵,客氣地說道:“官爺辛苦了,一些小意思!”
“這就對了!”那名的士兵的笑意更濃了,友善地拍了拍段寧飛的肩膀:“兄弟,生意興隆哈!”
“快快快,別磨噌了!”下面的衛隊長不耐煩地提醒道。
那名士兵應了一聲,丟下了段寧飛,向前走了幾步,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你就是兇手!”
“…”
“別裝了,你骨格精奇…”
“…”
“帶回去嚴刑拷打一輪,看他招不招!”
“…”
一樣的套路在整個小客棧重演了無數輪,讓呆立門口的段寧飛看得目瞪口呆…
又忙了好一陣,這隊官兵才結束了盤查。
收穫頗豐的衛隊長心情不錯,輕聲哼起了都城有名的小黃調“搖春牀”,帶着那羣士兵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所謂的戒嚴盤查正是他們“大撈油水”的好機會。
等到那羣“匪兵”離去後,段寧飛總算鬆了一口氣。
媽呀,差點就莫名奇妙地交待在這裏了!
鬆了一口氣後,段寧飛收拾地了心情,期待起今晚的甜蜜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