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說到底有沒有必要把秦不還交給孟飛花，他們好象根本沒有去想這個問題。
二人經過打聽，很快就離開大路，拐上了一條直通南陽的小路。
路面凹凸不平，兩邊高草叢生，並不好走，但爲了儘快到達目的地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一回是秦不還走在前面。
這麼難走的路，作爲男子漢的他理當在前面開路。
“你……你的手疼麼？”
秦不還問道，他想了半天，終於問了這個他心裏想着的問題。
“不告訴你。”
風曉霜回答得相當乾脆。
“爲什麼？”
“我問你的事情你都不說，爲什麼我要回答你的問題。”
“不是不說，是不能說。”
“爲什麼？”這回輪到風曉霜問了。
秦不還道：“因爲你是無花宮的人。”
風曉霜一下子沉默了，半天才道：“無花宮的人也不都是壞人。”
她的聲音很小，好象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了。
經過南山鎮的經歷，她對無花宮的確有了更多的瞭解和更深刻的認識，作爲無花宮的人，她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驕傲和榮譽感，尤其面對和她一起剛剛經歷**軒風波的秦不還，她甚至感到羞愧。
連***和宋五郎這樣的人也不放過，你勢力再大，別人也只會說你恃強凌弱。
何況她們自己之間還存在着驚心動魄的爾虞我詐。
秦不還馬上察覺到風曉霜情緒的變化，心中有些不忍，想了一下，道：“不過我看你和她們有點不一樣，要麼我的小命早沒了，再說事情到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
風曉霜“哼”了一聲：“我可沒有一定要你說。”
秦不還不理她，自顧道：“你猜的沒錯，昨天晚上你和徐正明見面我不是偶然撞上的。”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風曉霜的確吃了一驚。
“當然知道，我就是跟着他去的，我就知道他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所以就暗中跟着，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什麼叫不可告人？是我約他來的，爲了我們宮主的事，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是怎麼跟上他的？又是怎麼知道他的？”
風曉霜警惕起來。
秦不還道：“本來我誰也不知道，和這件事也沒有任何關係，我只不過是自不量力多管閒事，結果落在了強盜手裏，從那個時候起，我和這件事就扯上關係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秦不還索性停下來，回過頭看着風曉霜，道：“要想說清楚，這話就得從後往前說。”
他的情緒似乎有點波動。
風曉霜沒說話，她也看着秦不還，一臉的疑惑。
秦不還道：“你們宮主是在尋找一件東西吧？”
風曉霜點點頭。
“你們宮主只是幕後的主子，真正發現和主持這件事的是南陽府的師爺徐正明，對不對？”
不待回答，他又繼續道：“我不知道徐正明和無花宮有什麼關係，但我卻知道他是從他的童年故交西門秋風口裏聽到那件東西的，爲了得到那件東西，他以賀壽爲名，給西門秋風送去二十壇上好的江南‘女兒紅’，正是這二十壇酒，一夜之間斷送了秋風寨幾百條好漢的性命，因爲——他送去的是毒酒。”
秦不還聲音冰冷，握緊雙拳的手在輕輕地顫抖。
他彷彿又看到了秋風寨裏橫陳的屍體，彷彿又聽到了讓人幾欲發狂的死亡的聲音。
他明顯地感覺到，象是有一團火一樣的東西正在他的體內燃起。
“我不知道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那件東西到底有多少價值以至於讓你們喪心病狂地一下子害死那麼多人。”
秦不還緊盯着風曉霜，眼圈發紅，好象風曉霜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風曉霜給秦不還看得心頭髮毛，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秦不還長出兩口氣，儘量平靜了一下情緒，道：“我剛纔說了，我因爲逞能落在強盜手裏，給關進了強盜窩，很不巧的是那個強盜窩就是秋風寨。我不但打架沒用，喝酒也沒用，‘女兒紅’還沒有開，我已經醉了，而且居然睡着了，睡得象個死人，可等我醒過來，就真的看到了死人，漫山遍野的死人，你見過麼，真的是漫山遍野，如果不夠仔細，走路都會絆你個跟頭，而活着的就只有翏翏幾個人。我有幸看到了徐正明手下的小老頭用一根筷子射殺了不到十歲西門少爺，又用一根筷子殺了不會武功西門夫人，還看到那個拿着長劍的畜生用劍挑開西門小姐的衣服，所有這一切就是爲了逼迫西門秋風，要他交出那件東西。
秦不還停了一下，道：“這就是我和這件事的關係，就是我爲什麼知道徐正明。”
往下的話不用再說了，風曉霜應該都知道了。
秦不還講話的時候眼神語氣咄咄逼人，風曉霜不禁又退了兩步，聽完秦不還的話，她胸膛起伏，臉色蒼白如紙。
半晌，她才顫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作爲無花宮主的飛花使者，她顯然知道的不夠多。
秦不還已經轉過身，又開始向前走。
“被你發現以後我拚命地逃跑，就是爲了趕回去，希望可以儘早見到朱煥明，西門寨主已經死了，我不想他再落入別人的圈套，他們都是好人，好漢。”
他沒有正面回答風曉霜的問題。
“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確和你們宮主要辦的事情有關，而且聽到了你和徐正明的談話，如果不想帶着我去見孟飛花，你可以一劍殺了我，以免泄漏了你們的消息。”
風曉霜跟在後面，半晌才輕聲道：“整個江湖都已知道這件事了，這個消息不管對無花宮還是對朱煥明都沒什麼意義了。”
言外之意，秦不還知道的東西對無花宮已經沒什麼影響了。
也就表明了，她不會殺秦不還。
半天，她輕聲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秋風寨真的死了幾百人？”
秦不還沉聲道：“是的，當時在山寨裏的，除了徐正明的手下，活着下山的就只有我和西門小姐兩個人，其餘的全都死了。而且，我相信，這只是個開始。”
風曉霜打了個寒顫。
“這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秦不還問道。
風曉霜搖頭：“我雖然是飛花使者，卻也很少能見到宮主，她做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只有有事情的時候她纔會找到我，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事，而且這件事發生的很突然，我甚至不知道宮主到底在找什麼，我還以爲這一次的只是個普通命令呢。”
秦不還沒說話，她完全相信風曉霜的話。沒理由，就是相信。
而且他更加相信，風曉霜和那些無花宮的人的確不一樣。
這樣想，他剛纔心裏的火氣基本上就平息下來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心情一好，他就開始偷偷地留意風曉霜。
風曉霜沒有帶面紗，表情嚴肅且沉鬱，眉頭微微皺起，卻顯得越發動人。
“我是個孤兒，九歲那年碰到宮主，便跟着她進了無花宮，宮主很疼我，其他人也待我很好。學藝有成後，我主要負責宮主和各部之間的聯絡，其他的事情我真的知道的很少，以前聽說過，她們設斬情堂的時候有些過分，但直到今天……我真的沒有想到……”
風曉霜的聲音充滿了矛盾和痛苦。
秦不還心裏卻大爲高興。
他認爲風曉霜沒把他當成囚犯樣的人，而且心裏並不討厭他，否則是不會說這些的。
而這本是他最初問的問題。
現在不用再問就主動說出來了，而這些話是可以隨隨便便就對關係一般的人講的麼？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要偷偷地笑起來了。
他轉過身，對風曉霜大聲道：“我知道你跟她們不一樣，我相信你跟她們不一樣。”
“你在說什麼？”
風曉霜給弄楞了，但一看到秦不還熱烈的眼神，如有所悟，不禁臉上一紅，嬌羞地微笑着把臉扭向一邊。
秦不還直看得呆住了，以至於不遠處有人喊了一句什麼他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