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就看見了那個人。
人在霧裏。
霧仍濃,藉着剛剛開始亮起的依稀的晨光,可以看到狀若浮雲的霧氣在流動,在變幻。
一個人,隱隱約約地站在霧裏,隨着霧氣的流動,由模糊,漸清晰。
柳中雲向前走了幾步,直到能看清楚對面的人。
那人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的樣子,長相很好看,只是面色冷峻,緊閉着的嘴脣顯示出剛毅和堅忍,眼神明亮,但很冷,比他的面色還要冷。一襲黑衣,衣黑如黑,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霧裏,透着神祕,透着冷峻,還透着一點淡淡的孤獨。
柳中雲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人的堅定,冷靜,和力量。
他的似乎身上散發着一種很強烈的氣勢,讓人覺得沒有什麼東西能動搖他,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他。
他站在那裏就象是一張拉滿了的強弓,而搭在弦上的,絕對是一支百發百中可裂金碎石破空穿雲的利箭。
但最吸引柳中雲目光的還是黑衣人手裏握的兵器,一柄黑色的大約六尺長的鐵槍。
漆黑的槍身,雪白的槍纓,即使在霧中也分外扎眼。
看到眼前的鐵槍,想到身後的銅錢,柳中雲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黑衣人盯着柳中雲,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清晰,雖然有點冷,但聽着很悅耳。
柳中雲一愕,忍不住道:“這也正是我想問的?”
他心裏想,這問題要問也得我先問啊,不管你暗器手法多高明,我前面走的好好的,連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就背後偷襲,我還沒問你是什麼人呢,你倒先問上了,好象有點說不過去吧?
黑衣人顯然沒理會柳中雲的話,他定定地看着柳中雲,目光銳利,似乎要把柳中雲看穿。
柳中雲給他瞅得不禁也詫異起來。
“你剛纔疾走時施展的輕功是華山派的‘八步追風’,停下來用的身法則是華山派的‘俯仰天地’,普通華山弟子是絕對達不到你這種境界的,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和華山派到底有什麼關係?你是誰?”
黑衣人的語氣很嚴肅,甚至可以說很嚴厲,連珠發問,倒象是在審問犯人似的。
柳中雲這才明白,黑衣人之所以出手把他攔下來,原來是因爲他所施展的輕功。
因爲現在是凌晨時分,時間很早,所走的路線又是在叢林之中,連條小徑都沒有,所以,他纔會毫無顧忌地全力施展輕功。
他現在心裏很急,甚至一輩子都沒這麼急過,急着要去辦一件事情,辦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選擇這樣的時間,這樣的路線,就是爲了偏僻,可以疾走,他不想遇到人,不想碰到任何牽擾。
卻沒有想到還是碰上了,而且碰上的居然是個高手。
這個人攔他居然是因爲他施展的輕功。
柳中雲不由得苦笑。
但隨即心中警覺,此人識得華山派的“八步追風”和“俯仰天地”,這倒也不奇怪,但他爲什麼好象特別關注呢?他到底是什麼人?
柳中雲不禁重新仔細打量起黑衣人來,這一看之下,竟然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
“我剛纔施展的的確是華山派的‘八步追風’和‘俯仰天地’,對華山派的武功如此熟悉,你又是什麼人?”
他邊說話邊更加仔細地打量着黑衣人,雖霧氣氤氳繚繞,但面貌看得很清楚,確有幾分熟悉,卻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但是,他卻猜到對方的身份。
以他今天的武功修爲,江湖上能打敗他柳中雲的不會太多,卻也不會太少,但能用三枚暗器強行讓他止步的人絕對不多,那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且是一位精於暗器的高手。
而且是慣以銅錢做暗器。
還有那柄槍,雪白的槍纓,漆黑的槍身,這樣的槍天下不會有第二柄。
沒有第二柄槍敢和這柄槍一樣,也不配一樣。
因爲這是“霸王槍”。
曾名列“天下十大利器”之首的霸王槍。
擁有“霸王槍”的人當然就是槍王。
銅錢鐵指,寂滅槍王。
柳中雲看到這柄槍的時候就猜到了,黑衣人就是槍王冷含心。
這種關頭遇到冷含心,應該說是在情理之中,但卻在柳中雲的意料之外。
早就聽說追風心鑑的事情驚動了他,而且他已於昨天到了南陽,那麼,他出現在五里坡附近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雖然出現的地方和時間多少有點讓人費解。
柳中雲想離開煥明山莊,想走,而且越快越好,他也知道這種時候路上不會太平,他不想有任何阻礙,不想有任何耽擱,所以,纔會選這麼早的時間,選這樣一條路線。
卻沒有想到還是碰到人,而且碰到的居然還是冷含心。
可以說,這是現在整個南陽他最不想遇見的人。
可命運有時候就是愛開玩笑,最不想遇到的不但遇到了,偏偏冷含心還對他產生了興趣。
柳中雲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他必須壓住急燥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儘快擺脫冷含心。
他現在心裏的念頭只有一個,一定要走,一定要把身上的這件事情完成。
他心裏雖這麼想,卻也知道不容易,因爲
——這個人是冷含心。
他可是當今天下最名副其實的頂尖的高手。
想擺脫掉這樣一個人,絕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冷含心注視着柳中雲,淡淡地道:“我只不過是個很關心華山派的人。”
“哦,巧,我對華山派的事情也很關心,其實,今日之江湖——尤其是今日之南陽——不關心華山派的人只怕不多。”
柳中雲邊說也邊看着冷含心。
冷含心也在盯着他,他們似乎都覺得對方身上都有什麼他們要找的東西,他們正在努力要把這些東西找出來。
冷含心略一頓,道:“今天南陽的人關心的不是華山派,他們只爲追風祕笈。”
“你不是?”
“是,但不是爲據爲己有。”
“這麼說——你是爲了華山派?你——跟華山派……”
不想把追風祕笈據爲己有,卻又爲心鑑而來,那必是想要它歸還華山,也就是站在華山派這一邊,又因爲剛纔自己施展華山派的輕功而引起他特別的關注,那這個人不可能和華山派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