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慘敗和如此創痛,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盯着柳中雲,顫聲道:“你……你這到底是什麼……什麼劍法?”
柳中雲面色冷峻地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劍法。”
田松渾身一震:“你是說……這是……追風劍法?”
他那本來如黃豆似的小眼睛突然瞪得老大。
“你怎麼會使追風劍法?你……是華山派的人?”
柳中雲“嘿”了一聲:“錯,我是華山派的鬼。”
他表現得很平靜,出手一招就佔盡了上風,而且不是一般的上風,接着一鼓作氣除掉田松也是完全可能的,但他看起來似乎並不急於這樣做。
他並沒有繼續追擊,只是平靜地看着田松,那眼神就象是在看着一隻垂死的老山羊。
田鬆手腕的血已經止住,如果換作平常人只怕早就暈過去了,但田松當然不是平常人,雖然他的面部已經因疼痛而扭曲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他狠狠地盯着柳中雲。
今天他算是栽了,他認了,可他得弄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就算死,也得知道死在誰的手裏。
而且他一直覺得柳中雲似曾相識,這個問題不弄清楚,他心裏始終不舒服。
柳中雲擡起左手,把手掌橫擋在了臉的前面,手掌上面只露兩隻眼睛。看着柳中雲的樣子田松滿臉狐疑,沒明白什麼意思,可是又看了幾眼,忽然渾身一震,失聲道:“原來是你。”
柳中雲把手放下,慢慢點了點頭:“是我。”
“那天晚上是你救走了張懷武?”
“那天我原本沒打算要救那姓張的,我最初的目的本來是要殺了你,爲南陽百姓除了你這個禍害。”
田松“哼”一聲:“你心操的還真不少。”
柳中雲道:“你們幾個純粹就是武林的敗類,江湖上混不下去了,跑到這裏,仗着這是金人的地盤,有徐正明的庇護,爲非作歹。張懷武不過是一普通差役,喝完酒了吹噓自己有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你們爲逼他交出寶刀,竟然殺他一家七條人命,象你們這種人,活到今日已是老天無眼。”
“是麼?”田松冷笑,“那你那天爲什麼沒動手啊,藏頭露尾地蒙着臉,虛晃了一劍,搶了人就跑,你不是想殺我麼?”
“我確想殺你,而且一定殺得了你,但是憑心而論,你的武功不弱,要殺你也不是三招兩式就能辦得到的。我有大事沒辦,那個時候是不能暴露身份的,所以,我最後選擇了救人,把張懷武救出來以後,我就隨着莊主去了關外,所以沒再找你。”
“嘿嘿,原來如此,那今天怎麼了?不怕暴露身份了?”
柳中雲表情凝重但堅定地道:“最重要的事我已經做完了,還有些事情沒做,但——殺了你再做事也不遲。”
“好大的口氣,當我田某人是無能婦孺麼?”田松的表情因痛楚顯得很難看,但眼裏精光咄咄,透着狠勁。“有本事你就試試,不過,敢不敢先報個萬兒,你到底是什麼人?”
半年之前他聽說差役張懷武有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刀,便夜扮強盜去搶,想把寶刀據爲己有。結果搜尋了一通,一無所獲。
田松當然不信,當他準備再殺張懷武的兒子的時候,突然衝出一個蒙面人,田松只來得及看見一個人影,然後就是一片耀眼的劍光,他一連被逼出十幾步,等劍光消失,包括張氏父子,人全都不見了。
雖然那只是白駒過隙的瞬間,但卻足足驚得田松魂飛天外,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南陽府居然還能碰到這等高手,那一劍他雖然避過了,但避得有多驚險,只有他自己知道,爲了那一劍,他一連幾天做惡夢,閉上眼睛就是那一片劍光。
今天,他終於知道了,當天的那個人就是煥明山莊的柳先生,但是,這個柳先生又是誰呢?
身懷如此武功,不可能是在江湖上寂寂無名之輩。
他今天沒打算死,他不認爲柳中雲有本事可以殺死他,但是他的手斷了,他田松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風光過,也狼狽過,但威震天下的天機門他不是也惹了,一大羣老老小小的遊家子弟也沒能把他怎樣,可今天居然讓人斷了一隻手,這不僅是他生平不曾有過的挫敗,也是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就算今天不能討回這個面,但至少得知道輸在誰手上,斷了他一隻手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
所以他問,他一定要知道柳中雲到底是什麼。
劍法是華山派的劍法,可從年紀相貌上看,沒聽說過華山派有他這樣一位高手。
柳中雲則以一種很有鋒芒的目光看着田松:“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梁成化和徐太歲我已經料理了,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居然能碰到,也許是老天故意把你們送來的,所以,你已經可以死了。”
“梁成化和徐大鼻子被你殺了?”
田松心裏一驚,難怪派出了那麼多人也沒有找到那兩個傢伙,已經死了的人,要找當然不容易。
他的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寒意,看來柳中雲所言不假,他的確是處心積慮要除掉他們幾個。
最要命的是他不但有這種想法,還有這種能力。
他雖然是在問柳中雲,但他自己知道這個問題用不着回答了。
而事實柳中雲也確實沒有回答他。
柳中雲已不想再多說話,該說的已說完,於是,他出劍。
田松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但柳中雲的劍已經刺出。
斷劍。
田松又看到耀眼的青光。
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劍,唯有青光。
青光如電。
柳中雲的人和劍似已合而爲一。
這種光芒田松並不陌生。
半年前爲了這剎那間的一劍他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剛纔劍光中他又斷了一隻手。此刻再見這光芒咋起,他想都不想,立刻後退。
他不只是退,退的同時一張口,“撲”地一聲,一件如豆大小的東西從他嘴裏噴出,疾射柳中雲。
那東西在愈見亮起的晨光下,劃出一道幽藍色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