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煥明一向是一個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他能讓雷星確認是否值得爲自己付出,能表達出知足於與雷星和彭斬的相交,這裏麪包含的也許就是訣別的味道。
也說明子眼前形勢的嚴峻。
朱煥明把壺拿過來,替雷星倒了一杯,邊倒酒邊問道:
“莊子裏的人都安排好了麼?”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雷星。
“安排好了,東西都收拾完畢,人也進行了一下操練,一刻鐘之內所有人都可以進入地室。裏面各種物質準備充足,呆上兩三個月也沒有問題。”
“外面呢?”
“也都準備妥當,四周院牆已埋好了**,外面留福伯和順子,時機一到,他們兩個負責點燃。”
朱煥明緩緩地點着頭,沒有做聲。
雷星喝了一口酒,也沒有作聲,只靜靜地看着朱煥明。
朱煥明能讓他佩服是有道理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種生死關頭仍鎮定如恆,從容不迫。
這傢伙話向來不多,就是特別定,有時候定的讓人惱火。
雷星皺了一下眉頭,終於忍不住道:“我原以爲這計劃不一定用得上,本來人人都在找小閒莊的。”
朱煥明忽道:“無花宮的人還攔在路上?”
“撤了,昨天午後就撤了。”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但他們撤了,附近的金狗也不見了。”
“配合的倒挺不錯,”朱煥明似自語,把玩着手裏的酒杯。
杯裏沒有酒,玉製的酒杯晶瑩剔透。
這絕對是一隻價值不菲的酒杯。
“你說孟飛花爲什麼要設人攔路?”朱煥明忽然提高了聲音。
“這個好解釋,她自己要拿東西,所以攔着不讓別人來。”
“如果是這樣,派人攔路的同時她就應該來這裏了。”
攔住別人,是爲自己爭取時間也爲了行事方便,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雷星皺起眉頭:“是這麼個理兒,可到現在人都撤了,卻連她的影子也沒見到。”
朱煥明又道:“何況她就派了那麼幾個人,真的能攔得住別人?”
“當然攔不住,不要說來的是三山五嶽的武林人物,其中還有衆多高手,就算都是一羣無能之輩,這麼多的人,孟飛花也未必應付得了。估計她們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撤了。”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有些事可以,有些事不可以,孟飛花如果這麼蠢的話,無花宮不可能有今天。”
“那這娘們到底想幹什麼?”雷星開始覺得奇怪,他絕對不是個笨人粗人,但動腦筋想事情一向不是他喜歡乾的事兒。
朱煥明頓了一下,道:“我們且不分析這件事的原因,依你看,經她們這麼一攔,會有什麼後果?”
雷星道:“無花宮如此蠻橫,江湖人對她們的印象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不然”朱煥明一擺手,站了起來,“無花宮什麼時候在乎過江湖人的印象。其實從徐正明派人封莊開始,煥明山莊就已經卷進這是非裏,而到目前爲止,山莊還算太平,只不過是因爲外面消息繁雜,人們莫衷一是。”
他看着雷星,目光銳利:“說白了江湖傳言的焦點一直都是孟飛花,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無花宮,甚至竟翻出了小閒莊,而在這期間,煥明山莊始終都被裹在其中,時隱時現。”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喃喃地道:“這件事情只怕遠比表面看起來的要複雜得多。”
雷星一拍大腿:“不錯,這不合常理,就算事實是這樣,消息也不可能泄露這麼準、傳播這麼快。”
對雷星的話朱煥明未置可否,但他盯着雷星,繼續道:“我在這五里坡住了十幾年,也只是隱約知道這附近有個湖,湖畔似乎有人住,但從未去過也從未留意,其他的更一無所知。可就是這麼個隱祕的地方,現在卻搞得天底下人盡皆知了,誰都知道那是無花宮的一個分舵。”
他越說,雷星的眼睛越亮:“這麼隱祕的地方突然暴露,絕不是偶然,只有無花宮的人才能辦到,孟飛花身邊一定有內奸,有人故意把這些消息泄露出來,讓她成爲衆矢之的,否則……她的身邊一定有個想置她於死地的人。”
這個驚人的分析讓雷星有些激動。
朱煥明道:“孟飛花身邊有沒有內奸我不能確定,但是,如果沒有人故意泄露,事情絕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總覺得這件事情的後面象有一隻看不見的手,一直是這隻手在操縱着一切……他一開始就極力把火引向無花宮,引向孟飛花。”
“不管操縱什麼,他的目標應該都是孟飛花,這對我們來並不是個壞消息。”這個結論讓雷星開始興奮。
朱煥明搖搖頭:“現在的形勢對我們來說已經無所謂好壞。回到剛纔的話題,你覺得無花宮在路上這麼一攔,這件事的最後影響是什麼?”
雷星摸了摸了鬍子,他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
朱煥明道:“這麼做的結果是——結合小閒莊撲空,人們會相信孟飛花並沒有追風祕笈,祕笈在煥明山莊,孟飛花攔着所有人,想要捷足先登,先下手爲強,所以,所有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涌到這裏來。”
“所以,孟飛花根本沒想阻攔任何人,明爲攔路,實則指路,她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將信將疑的人,他們的目標應該是煥明山莊,這裏纔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她這是想轉移衆人的注意力。”雷星之前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朱煥明沉吟道:“我原以爲那些消息是孟飛花自己放出去的,以此擾亂天下人的視聽,而她自己則暗中取利,可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無花宮沒有任何動靜,看來——她們還真的是受害者,她們好象真的被人算計了。”
“她應該比誰都清楚有人在背後搞她的鬼,她這一招也算自救,有人把火引向她,她就把火引到這裏來。”
雷星皺着眉頭道:“她這一招好象挺成功。”
“既然她指路成功了,那我們就只有接着了。”
“那隻藏在背後的手呢?能讓她這麼容易就脫困了?”
朱煥明道:“不管怎樣,**肯定越來越近了,到時,這隻藏在背後的手一定會露出來。”
雷星道:“那我們是不得早點做好一切準備?”
朱煥明擡頭看了看黑濛濛的天空,象是在問雷星,又象是在自語:“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寅時,天馬上就亮了。”
“馬上安排人進地室。立刻。”
朱煥明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一字字地道:“然後告訴福伯和順子,掌起燈火,大開莊門,準備迎客。”